另外一个被它惦记上的就是这拳头大的西瓜了。
每次来西瓜地里,要粗心忘了关西瓜地的门,那就糟了。
有一次真让它钻了空子,拍着它那大脚蹼,微张着翅膀,直冲这弱小无助的瓜来。好在那回周劲在,他的速度比鹅快,一把抓住鹅的脖子,将它拎了起来,然后无视它的乱蹬,脸很黑地将它抓回鹅圈,教训了一顿,还关上了禁闭。
鹅在这个家里,唯一懂得怕的就是周劲,剩下的谁没被它啄过。
周劲掀开哥儿的裤腿,看到的若不是自己啃咬亲吻留下的红印,就会跑去鹅圈里将那鹅揍一顿。
后面有周劲在,大白鹅就不敢离付东缘太近。
端午节这天,也是巧了,鹅下了一个蛋,小楼去鸭棚将鸭子挑去稻田里放的时候看见的,特别激动,但他不敢去拿,叫他哥去了。
周劲一进去,那鹅自动就跑开了,任何挣扎没有。周劲不费力地拿到了蛋,然后跑去哥儿面前献殷勤。
大白鹅头窝只产了一个蛋,椭圆形的,外壳是乳白色,拿在手里有三四两重,比一般的鸡蛋大不少。
这枚蛋,付东缘同周劲、弟弟商量了一下,说留着,后面要是再下,也放起来,攒到一定数量拿去墟市上卖,用卖蛋的钱买只公鹅回来。
这样以后大白鹅生出来的鹅蛋就能孵小鹅了,这个提议小楼没意见,周劲也说好。
第二天再去鹅圈里看时,它又不下了。
隔了有十几二十天吧,大白鹅下了一菢,也就是一窝,数一数,那一窝蛋里有八枚大鹅蛋!
小楼看了都乐疯了,说没见过这么多的鹅蛋,个个洁白光亮,圆溜溜,硬邦邦。
然后把他哥叫来。
周劲来了以后,也不敢擅自去捡,而是叫哥儿来看。
三个人在鹅圈外围欣赏这一颗颗又大又圆的蛋的时候,蛋的母亲,和隔壁的鸡吵起来了,正昂首阔步地去啄他们家土著的黄毛大公鸡。
他们仨就是趁那边攻势猛烈的时候偷偷把蛋转移出来,一人揣俩,周劲揣四个,然后做贼似的跑回屋子里。
本可以不用这样,付东缘带头的。
莴笋叶可薅的第一天,付东缘先薅了一把来剁碎了拿去喂鹅。
主人也馋这绿叶菜好久了,但不差这一口。
院子里的辣椒、茄子、长豆角进入盛产,每天都能采下一大篮子。丝瓜、瓠瓜,苦瓜;芥菜、苋菜、南瓜秧,日日可薅,薅来了怎么做都好吃。
吃不完的,付东缘拿一部分去给奇幻峰上的低头叔,拿一部分给马头崖上的凤姨,进城的时候,再捎些给守着酒楼的得益叔。
五个月前,他们进城,箩筐是空的,得拿石头填着充数。五个月后,他们进城,两个箩筐都装不下自己种的瓜果蔬菜。
那南瓜地里的南瓜,块头都有脸盆大了,采一个下来,能分好几家。
得益叔每次都说又送这么多来,吃不完啊。付东缘说,要不摘,放地里可就坏了。
也拿一些给新邻居。
新邻居是在夏至那天搬来的,牛车拉了三趟,才将那大大小小的家具物什运送完毕。
让周劲和付东缘感到意外的是,新邻居竟是吉婶一家。
吉婶说她自己也没想到,在李家干了这么多年了,还以为要在那待一辈子呢。
主人家考虑的是,一是明哥儿青哥儿大了,未来要许人家,顶着个长工的名头不好听。二是春明那婚事,他们应了,不招春明来当上门女婿,而是将鱼哥儿嫁过去。
从前婆家那般阻拦,那么不待见鱼哥儿,李家哪舍得让孩子一个人在异村里孤立无援,任由他们磋磨,就让金贵一家来河源村了,有事也能照应照应。
没什么疑问,葛家的房子与地是被李家买了,然后转到金贵叔与吉婶手上。
付东缘想,交换的条款应与葛大有关,很大的可能是放他一条生路之类的,不然葛家哪会这么痛快地搬走。
这些无法细问,问了金贵叔与吉婶也不一定知情,李家这么决定肯定有他们的考量。
吉婶与金贵叔来他们村后,西头热闹了不少。这俩都是爱串门的,今天送几颗鸡蛋,明天送几块豆腐,来得最勤的就是付东缘与周劲这院子。
付东缘推说不要,金贵叔就说周劲和小楼可在地里帮他薅草了,他要不收,明天全赶走了,再也不让他们进他的田。
无奈之下付东缘只好收了,不过家里要是腌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会匀一份去他们家。
村西头,除了那些山,付东缘是不常走的。先前觉得葛大这人品性不行,出行要避着他,葛家搬走以后,这个限制就解除了,付东缘渐渐同西头山腰上的墩子家、山坡下的面瘫家,还有只剩孤儿寡母的丹姨家熟络了起来。
丹姨的儿子福宝六岁,胖乎乎的,叫人可甜,付东缘每次经过他们家他都“阿哥阿哥”地叫个不停,付东缘好喜欢这个孩子。
福宝可乖,农忙时会跟着娘亲去地里干活,晒得满头满脸都是汗,也不喊累,还会给他娘弄茶水,提着个竹篮子送去田里。地里没那么忙了,付东缘就叫他来自己家,和小楼一起踢毽子。
西头的孩子拢共没几个,王驼子的孙子王大虎又是个金贵的,磕不得,碰不得,寻常也没见他出来,孩子之间能结伴玩的就这么几个。
四月底沤的那批构树皮做成了纸,能用有十来张,纸晒干揭下来之后非常令人愉悦,且有成就感,只是太费时了。
沤烂后的构树皮加草木灰与石灰蒸煮,要七天七夜。为此周劲在院子里又弄了个土灶,找了口旧锅,砍了好多柴来,不停地煮。
七天后,土灶完成了它的使命,然后被一场大雨冲毁。
接下来还有碓料、清洗、抄纸、压纸和阴干,若是农闲,可以一步一步精细地弄,恰巧撞上了农忙,一家子白天在地里、院里忙,回来之后也不能歇,得合力弄起那木锤子,将构树皮捣得稀烂。
整体下来做得比较糙,就是证实方法是可行的,等秋冬地里闲了,他们再去砍一批构树,再做一次。
水稻抽穗杨花时,付东缘来田里看过,谢花灌浆时也来田里记录过状态。
现在到黄熟期了,他估算了一下产量,发现这两亩地尽管耗尽了周劲和小楼所有的心力,勤施肥、勤灌水,勤治虫害,产量也堪堪和东头的那些地的产量齐平,一亩只产三百斤的粮食。
观察下来,付东缘发现,影响水稻产量的所有因素里,起决定性的是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