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梁寂鸾要自己动手,老管事连忙道:“哪敢劳动陛下,还是由老奴把画展开吧,默秋,你来给燕伯帮忙。”
画卷在二人手上一幅又一幅的展开,“这是娘子小时候,夫人还在世,但是那时身子已经不好了,春日里?湖水暖化,外面飞来两只白鹭在夫人和娘子跟前嬉戏,还敢上前讨吃食,郎君见到此景就画下来了。”
翁思妩怔怔看着画像,目不转睛,父亲去世时为了不让她过度伤心,倍感孤寂,这些画像都让人收起来不让碰的。
她以为大部分都被拿去陪父亲下葬了,没想到翁校仲还是留了许多给她。
梁寂鸾在端详完画像之后,偏头看向略有些伤神愣怔的翁思妩,透着些许真?心实?意?道:“白鹭传神,你和你娘亲亦是栩栩如生,看得出下笔之人有用心描绘,怪不得他在世时,都说翰林苑出来的翁大人,一画难求,你父亲对你和你娘都用情至深。”
翁思妩眼眶微红,轻扯嘴唇,“那又如何?他们还不是走得太早了,留我一个?人。”
她才?十?六岁,入宫前身边亲近之人没几个?,家中仆婢虽然?照顾她多年,但是都本分守纪,尊卑有别。
与默秋情同姐妹,知冷知热的算一个?,身后却是没有一个?真?心实?意?的长辈庇佑。
即便是陈太后,亦是看在父亲临走前给予的好处才?照拂她的,别有用心。
梁寂鸾牵着她的手拉紧,眸光深谙,“你是一个?人,朕也?是一个?人,你和我在一起,往后不就是两个?了?不管今后如何,朕都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是这世上单薄的树根,愿翁思妩是那生生不息的春藤,紧紧与他缠绕在一起,吸收他的养分,灌满他的骨肉与血,二者合二为一,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甚至,他根本不希望翁思妩心中还留有除他以外多余的感情。
翁校仲,她娘亲,翁家奴仆,都不需要在她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梁寂鸾要在那块柔软的心房里?一寸一寸挤满他的身影。
“翁夫人的忌日,我带你回来祭拜,可不是想让你触景伤情,你这样,我会很后悔惹你伤心落泪,岂不是罪大恶极。”
梁寂鸾让燕伯和默秋将画像收起来,“既然?是翁大人遗物,又是留给你的念想,那就将它们都送到宫中去,朕替你收着,想他们时再拿出来看看。”
“好。”翁思妩红着眼答应,心中已经渐渐向梁寂鸾偏移,他连她母亲的忌日都考虑到了,翁思妩未曾想他会跟她一起来祭拜,梁寂鸾的行为岂不是与娶了亲的女婿无疑。
她心生一丝羞意?,在梁寂鸾拿出帕子给她擦泪时,老管事看中时机道:“陛下和公主在此稍作休息,家中已经备上午食,老奴先下去看看,若是好了便即刻来请二位前去用膳。”
默秋知道此时气氛不需要她来打扰,也?跟着燕伯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翁思妩和梁寂鸾,没有外人在,翁思妩尚在娇气的难过之中,抽噎都残留着余韵。
梁寂鸾见此拉她到椅子上坐着,把她抱在怀里?安慰,“怎么还是停不下来?”
连翁思妩身上的气息都透着伤心,像沾了苦汁的甜酿,翁思妩缩在他胸膛上抽噎着回应,“我,我也?不想的,心里?好像,空,空了一块。”
梁寂鸾把手放上去,感觉到那里?的触感柔软,心脏正有温度的跳动,竟有一丝着迷,他在翁父的书房里?轻嗅着翁思妩的香气,在她耳边轻柔蛊惑道:“试试拿我去填,把朕装进去,让朕把你填满,以后就不会有一丝细缝了。”
翁思妩眼神迷离,意?识在梁寂鸾的言语中一步步沦陷,二人的唇离得越来越近,就在要碰上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默秋在屋外道:“陛下,娘子,翁氏来人求见了,说是郎君年初下葬太快,未曾告知他们前来送别,今日夫人忌日,说什么都要进门上一炷香。”
翁思妩同梁寂鸾分开,迷蒙的眼神逐渐恢复一丝神智,“翁氏族人?”
被打扰后,梁寂鸾神色稍显冷淡,他代替翁思妩问:“哪一脉的族人。”
据梁寂鸾所?知,翁校仲并非翁家主支出身,他是旁支的人,他母亲本是他父亲的原配夫人,却因?翁父后来变心,对恩师的女儿有了纳娶之意?,迎进门后宠妾灭妻,害死了当时怀有身孕的原配夫人。
身为长子的翁校仲自然?无法容忍这等事情发生,奈何年少无功名傍身,家中族老也?都帮着他父亲,翁校仲心灰意?冷便脱离了家门,与翁氏划清了干系。
这么多年官场沉浮,仕途起色,翁家后来便有了和翁校仲修复关系的心意?,却年年都被拒之门外,一直到死都没有认自己的父亲。
死后自然?也?不允许旁人接近遗留下来的女儿,于是葬礼都没有大办,和陈太后达成交易让她多加看护,下葬后就让翁思妩直接被接到宫里?去了。
是以那帮人连翁思妩的面都没见着就扑了场空。
如今好不容易等来翁思妩出宫,又是回了翁府,她母亲的忌日来得正好,日日都在盯梢的翁氏族人,自然?不肯放过今天这样一个?联络旧情的好机会。
依照默秋所?说:“他们自报了家门,为首的长者是翁氏族老,以及郎君的父亲,还有三?位是从前挤走老夫人的妾室,和她所?出的两个?子女。”
“一个?说是要跟郎君留下的血脉重续亲缘,要代为照顾娘子,一个?又是说,是来当面向娘子请罪的,妾室当年不是有意?逼走老夫人,害她一尸两命,今日登门,只要娘子答应与翁氏一族重修于好,拿他们怎么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