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川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闻言,他擦乾净被水浸湿的罗盘,慢悠悠地说道:「他还没看见红脸的尸首,哪会彻底安心。我先前在营里听说,红脸害得白虎兄弟的一条手臂没了。」
「怪不得,不过这麽大的洪水,那人肯定被冲走了。」封淙放下手上短剑,托腮思索。
扶川神秘兮兮地说道:「冲走了,封小将军也会把尸体找回来的。」
封淙纳闷,疑惑脱口而出:「他要尸体做什麽!」
「哼哼。」扶川勾起坏笑,有意说道,「你猜喽。」
几日後,纷纷扬扬飘落的细雨不见踪影,天空重新笼起阴云,不下雨光打雷,襄阳城大半被淹,官府发动了灾後重建。
军营也没歇着,一半去帮忙再建,一半去清扫战场,收缴敌军武器。
「将军,找到了!」
营里亮着篝火,四个土兵抬着春凳走进大营,脚上沾满泥泞,一阵恶臭伴着风吹来。
围观的土兵们凭着一点好奇心,齐齐凑上去,藉手上火把去看,差点被吓了一跳。
受不了刺鼻味道的土兵直接转身呕出来了。
春凳上抬着的明明是一具泡得浮肿的尸身,还能看见蠕动的虫子!
一道惊雷,照亮了木阶上主将的面庞,冷漠严峻,眼眸中盛满恨意。那个面容比尸身的脸还吓人。
封长诀淡然地点头,脚步稳重走下去,他仿佛是闻不到尸身的臭味一般,扯出一个阴冷的笑。
「红脸,你终於落在我手上了。」
尸身被泡得变形,分辨不出五官,身上伤口糜烂全身,全身上下泄了气,露出恶心的液体。
要不是看主帅衣装,还真挺难认出来。他半蹲在地上春凳旁,扯断尸身腰间令牌,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忽然眼眸一暗,他起身走到兰錡旁,抽出一把大砍刀,靠的较近的土兵们看到他那副阴神样,不自觉往後退开。
一眨眼的功夫,手起刀落,红脸尸身的右手胳膊被卸掉了。腐烂的味道更加重几分,封长诀轻轻屏住呼吸,离远几步。
「随便扔去乱葬岗。」
「是!」
那四个土兵声音格外洪亮,看向封长诀的眼神多了一分惧怕。
封长诀心上最大的石头落下,他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尸身被抬走,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白虎,给你报仇了。
直到抬尸身的土兵们没影,封长诀才收回视线,转身去木棚简单洗乾净全身。
封淙和封火阳偷偷交换了眼神,被吓得一哆嗦,总算明白扶川的意思了。
比起惊悚,让在场的封家子弟更为疑惑的是,他们天真明朗的小将军哪去了?!
刚刚目睹过封长诀砍手臂的人都怕自已被灭口,将军那个神情丶气场,还有走下来的几步,太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鬼了。
「阿川呀,这还是我们小将军吗?」封淙偷偷摸摸走到扶川身边,揽过後者的肩膀。
扶川笑嘻嘻地看向他们俩,故意吓唬道:「你直接过去问,说,小将军你是不是被十恶不赦的厉鬼夺舍了?」
封淙出自本能地摇头,声线打着抖儿:「不了,我有点惜命。」
「裴尚书太了不起了,这尊神都能被镇住哇。」封三甲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一看就是偷听很久了。
「那位裴尚书不是一般人啊,他先前在刑部有个外号,叫玉面阎罗,手段更毒辣。早些年间,凡是被他亲自拷问过还有幸活着的,出来後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更甚者精神错乱发疯。」封火阳神色凝重,说起先前的见闻,「死刑犯更加,被拉出行刑的时候,身上就没有一块完整的皮子。」
「他们不分伯仲啊。」封淙抿直唇线,顿时有些後怕。
扶川笑着拍拍封淙後背,说道:「别想太多,想点好的,起码这头阵我们打赢了。接下来就看镇国将军了。」
被他提及的镇国将军那边,局势不太明朗,沿途城县可用兵力太少,关中地区直面敌军六万人马,还有源源不断的兵马运输北上,镇国将军一方节节败退。
退至距都城最近的城镇时,镇国将军深知无路可退,就召集还剩下的土兵们围守城楼,不让裕王的兵马过去。
裕王在行军途中,在西南地区不断徵兵,比起朝廷的强制徵兵好太多。一些人一看,裕王都快打到京城了,要变天了,投奔裕王的也越来越多。
当然,也有不少投奔封长诀的,毕竟水淹一战把他名头打响了,禄王丶陇西郡王又全力支持他。
不仅如此,馀下造反的两王也在南部偏远地区徵集兵力北上。
在百姓看来,这世道已经乱套了,藩王动乱丶武装割据……朝廷无休止的徵兵也使得一些偏僻地区百姓暴乱。
朝廷得知裕王要打上京的消息,乱成一锅粥,官员们慌慌张张地在殿堂闹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小皇帝在皇位上被他们吵得头大,无助地转身看王座後纱帘里的女人。
「诸位爱卿,肃静。」
「敌军还未在京城脚下,你们就自乱阵脚,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太后出声打断朝廷闹哄哄的场面,她花容冷色,凤眸横扫座下官员,最终落在身着官服的裴问礼身上。
这人好像不管发生什麽,都淡然处之。
她视线像触丝一样一点点收回,轻声叹气,随着反军离京城越来越近,她也私下问过裴问礼一次,到底有无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