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澈没打算深说这个话题,盯着他道:
「你不仅是瞿永昌的独子,还是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如果我没猜错,抹除掉你身份的人,应该和那位宣判我父亲罪行的是同一位吧?」
瞿清许裹在毛毯里的身子细密地颤抖起来。
「你和我讲这些,到底是为了什麽,楚江澈。」
楚江澈看看瞿清许抓紧的那根简易的木头拐杖。
「再过几天,新学期就要开始了。」他道,「我不能一直住在这,大部分时间都要留在集体宿舍,上课和训练。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
瞿清许眸光闪烁,刚要说话,楚江澈乾脆地打断他:
「别告诉我你打算离开,然後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次了解自己的性命。你的脸骗不了人,我从你的表情中已经看出你是什麽心思了。」
瞿清许握着那根拐杖的手用力到手背上青筋迸起。
「我不想麻烦你,」青年说着眼睛一点点红了,「可是我在乎的人都被他害死了,就连我过去魂牵梦绕的小重山,都被军部以扩军研究这种理由随便炸毁,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什麽盼头了,楚江澈。」
楚江澈不置可否,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泫然欲泣的青年默默低下头,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一声压抑着的啜泣的尾音。
楚江澈看着他的眼神,像毫无感情的心理医生在凝视他诊治的病患。
「其实你没有你装出来的那麽顽强。」他说,「或许,如果没有五·三一,你是个更心慈手软,更单纯脆弱的人,可眼泪是最软弱的武器。」
滴滴泪水砸在毛毯上,晕开一小片斑驳的深色阴影。
瞿清许闭上眼,眼泪还控制不住地一颗颗掉落,听见这话却凄然笑出了声。
「我也想像你这样,冷静丶理性丶坚强。」他说着摇摇头,眼皮痛苦地颤抖着,「可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活着太痛了,我做不到重新去面对……」
楚江澈道:「没有谁生来就能做好准备对抗苦难。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想要放弃过,可现在我不会犹豫不前了。」
瞿清许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慢慢睁开眼。
「靠什麽?」他问。
楚江澈喉结动了动。
「靠爱,也靠恨。」他沉声说,「因为我爱我身边的人,所以我不允许他们枉死,如果这世上原本没有公道,那麽就由我为他们杀出一条公道的血路来。」
瞿清许蓦然抬起头,视线猝不及防撞上那双沉静深邃的眼。
自始至终,楚江澈没规劝过他什麽,更没有尝试用哪怕一句豪言壮语试图刺激这个心如死灰的眼前人。
看似置身事外,实则平静得像个看破红尘的殉道者。
瞿清许皱眉:「所以你有什麽计划?」
「长期来看,除了韬光养晦,没有任何计划。」楚江澈向窗外漫天的雪看去,「我不想给你虚假的信心,如果你想加入,这条路必然是艰苦而漫长的,甚至很有可能只是我们这群人策划的一场蚍蜉撼树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