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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控制了您整整三年,让您当牛做马的糟践人,若真是死了岂不是大快人心?”忍冬奇怪的问他“为何您对他的去处如此在意,生怕将军杀了他一样。”
邈千重对此没有回应,白天在营里喂马烧竈,入了夜便趁巡逻的空跑去外面四处打听。
他人虽然回来了,但毕竟头上扣着逃兵的帽子,不可能一回来就是副将,牛赫灵为了平复衆将,当着衆人的面对他施以重刑,人打个半死後丢去後营做了打杂,他二十一寨的兄弟愿意的成了入编新兵,不愿意的统统逐出江南,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去。
邈千重生来就没皮没脸又能说会道,杂兵当不过几天,营里上上下下皆被他笼络个遍,除了那棺材脸的疾如风外,剩下的都是他哥们兄弟,平日插科打诨溜出营去也有的人帮忙遮掩。
应机心知肚明但却装聋作哑,掐着个佛珠就真当自己是不闻世事的高僧。
疾如风是看不下去的,但有忍冬和一衆兄弟的帮忙,他几次逮人都扑了个空,白白的窝了一肚子气。
至于牛赫灵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闻,但她最近似乎格外的忙,没空收拾他。
邈千重寻人寻了许久,直到年关才彻底死心。
雪落江南,炮竹声响,所有人都暂时放松了心弦,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
疾如风拎着一坛子酒进了後营,第一眼就看到那本该烧火起竈的人正四仰八叉躺在柴火堆里酣睡。
今年的雪比过去的任何一年都要稠密,说话间便在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白,那人当真是不怕冻死,裹着一层羊皮毯子就敢呼呼大睡,全然不顾此刻正是寒冬腊月,不怕被风雪冻实在这寒冬腊月里。
而那原本负责的巡逻的大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烟熏火燎的地方,同两个一瘦一胖的小兵正嘻嘻哈哈的擀着剂子包着饺子。
忍冬“露馅了嘿!真手笨!”
大虫不服气道“是你剂子擀的不好,外面厚中间薄!猴姜你干什麽呢!你居然敢偷吃萝卜!那可是给大当家的留着的,他最爱吃煎萝卜饼了!”
忍冬下巴一点,指向菜篮子“把那鸡蛋藏起来两个,留着给大当家炒着吃,你是不知道这营里的兄弟有多能吃!这些饺子一出锅,怕是连汤都剩不了一口,多留些好东西,等他们散了,咱们跟大当家单独吃一顿。”
猴姜乐得险些一柴火捅漏了锅“好好好!我把大骨头棒子也藏起来一个!还有鸡屁股,都割下来藏好了,一会烤着吃!”
大虫一脸嫌弃的撇着嘴“鸡屁股骚死了,怎麽吃的下去!”
“你个没口福的,不晓得这烤过的鸡屁股有多好吃。”猴姜光想想就馋的两眼冒光“尤其是烤的金黄後再撒上辣子面,啧啧啧!那味道真是绝了!我们家乡还有句话哩,宁舍金山,不丢鸡尖呐!”
疾如风“”
当真是有什麽样的老大就有什麽样的小弟,尽干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疾如风在暗处等了许久,约摸着猴姜把所有鸡屁股都割下来後才从柴火堆後面走了出来,甚至还刻意的放重了脚步。
三人装得勤恳,疾如风走到跟前时他们已经麻利的包了几十个大馅饺子。
疾如风也权当没瞧见猴姜那塞得鼓囊囊的怀以及那一脸做贼心虚的大虫,脚下一转直径的往柴火堆去,抓起一把雪就撒在那酣睡的人的脸上。
邈千重被冻得直接就坐了起来,那碎雪灌进了他脖子里,冻得他直倒吸气。
“将军要你去主帐。”疾如风拍了拍手里拎的那坛子酒,声音冷漠道“特意给你买的。”
北风呼啸着越过山棱,裹挟着一阵稠密撞进了寨中,廊下彩灯被刮的大力的摇晃着,险些被烛火点燃出了大事,红豆派了几个机灵的在廊下守着,生怕在这大好的日子出点什麽意外。
寨子里人不多,但过节的气氛却浓,苏子明也难得在这天放了晴,同他们小坐一会,发放了红包赏钱,吃了两杯酒便离席了,主子一走底下的人自然也就不拘着了,喝酒划拳登时闹得沸腾,就是红豆在这刻也没了管人的威严,被一些小子拉着连灌了几大瓯的酒,最後跑的时候头都不敢回。
苏子明让人备了些酒菜在自己屋里置了一桌,同叶阳沅和两个孩子简单的吃了顿,孩子小又耐不住性子,放下碗就伸着脖子往外瞧,一门心思的想出去玩,叶阳沅便主动开了这个口,带着俩孩子去外面玩雪赏烟火。
红豆带着俩丫鬟进屋撤席,换了几盘点心和干果,苏子明让人将炉子搬进里屋,炉上煨着一小锅鱼汤,红豆瞧着奇怪但也没敢问,转身取了一双干净的碗碟进了屋。
屋里地龙烧的暖,即便苏子明只着常服也不觉得冷,他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中拢着那透着旧年颜色的藏蓝色的水貂手炉。
虽然保存的很好,但手炉上的绣线仍是有些褪色脱落,苏子明看着心里不快,但却不许人修,宁愿它一日日的旧下去。
院子里的热闹持续了许久才慢慢的安静下来,饭菜香混着酒香,这样浓郁的人间烟火弥漫在雪夜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落雪似乎也醉了,摇摇晃晃飘落在小青瓦上,在上面点缀了浅浅一层的白。
江南的酒始终透着温柔,柔情之後的烈又凶猛的让人难以承受,那灼热到骨子里的烫即便过去许多年仍能被人记忆犹新,始终不忘那一杯入口的欢愉和微醺时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