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突然炸开了一声巨响,正在燃烧的碎木屑从火光中迸溅而出,炸了个繁星满天散,邈千重被这股裹挟着狂热的冲击力撞到了角落,险些被熏个七分熟,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他身边的亲兵只有三个人还活着。
方才被他一语逗笑的人,此刻半身躺在火焰中,胸膛上插着一支箭。
邈千重在臂缚上重重的抹了一下,放在鼻下细细一闻,一股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火药味萦绕在他指间。
对方可真够毒的,在箭上藏了火药,如果射中了人,自然是省时省力,射不中便利用火药将他们从暗处轰炸出来,不跑怕是要被火活活烧死,跑出去,对方的冷箭便当头射来,他们连躲都没有机会。
这份心机够阴毒够狠辣。
但。。。。。不知为何,邈千重总觉得这一手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跟自己以前在山里带着兄弟们狩猎时用的手段差不多。。。。。
正疑惑着,空中突然传来几道利响,邈千重目光刚看过去,一股寒凉悚意登时从脊梁骨窜到了後脑勺,他连思考都来不及,几乎是凭着求生欲连滚带爬的窜进了一个逼仄的夹角。
不是差不多,是他妈的一模一样!
这些王八蛋!将自己当畜生设计了!
就在他挤进那角落的同时,利箭射入火光之中,轰炸声震得大地颤颤,被烧的外焦里脆的粮仓终于撑不住这股悍力,轰隆一声,梁柱断裂,冒着熊熊烈焰的木屑犹如泥石流般塌了下来,瞬间便淹没了周围的一切。
包括邈千重情急之下找到的容身之地。
“将军!”邈千重的亲兵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刚露头就被一支箭射中了要害,军字都没落音,尸体就落了地。
剩下两个亲兵被迫又退回了藏身之地,再着急也只能看着火焰噼里啪啦的舔舐着周围的一切。
铁靴踩落在石砖上,发出了冷冷的声响,年少的将军从暗中慢慢的走出,铁面具下眸光锋利,阴沉中透出了让人脊背生寒的冷漠来。
空中滚着火焰的灼气,热浪扑面而来的威力能将长夜扭曲,少年手持长弓,身着白甲,周身仿佛萦绕了一层发光的寒霜,光是往那一站,就威压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目光冷漠的看过满地的尸体,声冷道:“搜!”
应机看着那发呆的人,犹豫半晌终还是开了口“将军?将军!”
牛赫灵被唤回了神识,目光变清明的瞬间几乎脱口就问:“阿重呢?阿重回来了吗?”
“还没有。”和尚拈着佛珠,神色平静的说。
牛赫灵掐按着眉心,烛光下她脸色有些苍白:“按照之前的约定,他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回来才对。”
“北境城兵多路险,归时晚些也是正常。”
夜风吹动着帘布,和尚目光透过缝隙往外看去,声轻道:“殿下到底是将军亲手教出来的兵,他的归期无需将军挂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面对盛怒之下的北境大军。
她指派邈千重炸了人家的粮仓兵器库,即便秦崧能宰相肚里撑船,恐怕也难压制住那些因怒生恨的秦家军,这一场恶战不日便到,而且战况将是两方将军都难以想象的惨烈。
“将军?”和尚一脸禅意,平静中透出了些不近人情的冷,佛珠在他指间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他问道:“为何您的眸中会流漏出悲色?”
牛赫灵虽然年轻,但征战多年,她的心早就不再柔软,更不可能会因为战场上死人而面露悲悯。
所以当看到她那双满含悲色的眸时,应机觉得很意外。
“太绝了。”
牛赫灵手掌撑着额头,神色隐没在苍白的指间:“我无惧鲜血和死亡,但困城烧粮,这一招当真是过于阴毒和绝情了。”
北城无粮,头一茬会被饿死的便是无辜的百姓。
而且在这种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他们即便是想逃出生天也没这个机会。
秦家军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牛赫灵也没法给他们这个机会。
在这关键时候,谁敢保证每一个跑出来的都是一心求生,没有任何阴谋的百姓。
“北城会死很多人,很多本不该丧命的无辜人。”牛赫灵叹息道:“军师,这一场是我们做的太绝,日後难保没有报应。”
应机突然笑了一下,歪头看向牛赫灵“将军想要善终?”
牛赫灵认真的想了下,突然将头一摇,坚定道:“帝王名将尚且不能善终,我们也没这个资格,但就算日後不得好死,我也要一统中原,让这片荒地再回太平。”
应机问:“既如此,将军在可惜什麽?北境即将饿死的百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