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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城（第2页）

“还问什麽呀！”盘花一杯茶泼醒了忍冬，下巴轻点，示意侍卫给人松绑，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信，迎着阳光看了看，说：“除了回江南他还能去哪儿？”

“那可未必！”疾如风说：“前段时间他还说要去游历山川大泽呢！忍冬你也是！怎麽就被他给绑了！”

“不管他当下在哪！终有一天一定会回江南的。”盘花晃了晃手中的信，边往外走边说：“行了！也该给将军，不！给陛下回禀此事了！”

镇守江南的差事最後落在了无辜的忍冬身上。

入了秋虽然凉爽了些，但雨水却比往年要多的多，说话间就下了两三场，这雨来时让人措不及防，停时也是突然，好在现如今村子里多是些老人，一辈子快走到了头，经历的多，遇事皆是淡然而过，不像年轻人那般一惊一乍总是沉不住气。

茶摊老板约莫已过花甲，腰背佝偻，头发花白，走路一颠一颤，是个常年顶着一脸苦相的干巴老头。

就他这岁数在村子里还算是年轻的，最起码还能照顾自己的一日三餐，还能打理他的小茶摊。

说是茶摊，其实不过是挂了幌子的农家小屋，屋门口支了个草棚子，平常来这躲雨歇脚的多，正儿八经停下来喝茶的没几个，好在来往的都是讲良心的路人和生意人，见上前来的是个大年岁的干巴老头，实在过意不去，只能点一碗茶，留下几个钱，算是可怜他没儿没女孝敬，年老不易。

没客人时老板就喜欢搬个小凳子坐在茶摊前，要麽对着宽敞的大道，一边看有没有什麽人来，一边手里不停歇的择菜。

小屋後面有个不大的小园子，里面有一年四季的蔬果，虽然没有城里卖的品相好，但味道却是不差的。

遇到阳光好时，老人家喜欢坐在那晒背，下雨时，老人家实在无事可做，就给自己泡壶茶，要麽独自赏雨，要麽约上些老夥计来他茶摊喝茶闲聊。

日子平静的很是惬意。

雨说来就来，噼里啪啦的砸落在瓦檐上，顺着瓦楞哗哗流淌，老人家哎呦一声，慌忙站起身来，佝偻着腰背将他那筐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蔬菜颤巍巍的往草棚子里拽。

干巴老头围着桌子坐了一堆，有的还能挺直腰背，有的同老板一样佝偻着。

“这萝卜可真好。”拄拐棍的老头咧着一嘴的豁牙，慢悠悠的说：“看着就脆生，我就爱吃这刚下来的鲜货。”

旁边有人嘿嘿笑了两声，说：“就你那两颗牙，现在还啃得动吗？咱们这些老货里怕是只有小八一人还有这好牙口了。”

茶摊老板摆了摆手，张嘴给他们看，他到底也是老了，齿间稀疏没几颗牙还能用了。

他颤着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指着筐里那还带着泥点子的红皮萝卜，对几个老哥哥说：“一年前就不中用了，现如今都是切成丝，拿面裹了，在锅里煎饼子吃，这生玩意谁能啃得动去！”

衆人都叹息说是，说话间不由得又提起了他们年轻的时候，说那时候牙口可是真好，生骨头也能嚼碎了往下咽。

“什麽声这是？”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微微侧身，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这一动脖子上就露出了一块补丁似的疤来。

即便岁月的过去让伤口已然愈合，但那道伤疤上透着的狰狞和凶险却一分没少，看着便触目惊心。

“挑担郎啊！”老头又坐了回去，伤疤随着老去松垮的皮肤又隐入衣领之中，老头弓着腰缩着脖子，皱巴巴的脸皮随着嘴角的抿动颤了一下，他看着那年轻挺直的身影，浑浊老态的眸中透出了些光亮来。

“好年纪的孩子啊！”一旁有人替他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那也是所有老人心中的想法。

檐下雨声渐弱，远处的挑担郎也慢下了赶路的脚步，他一手扶着肩上的扁担，一手摇着拨楞鼓，那拨楞鼓许是有些年头的旧物，鼓面上又浸了些雨水，不似新鼓一般鼓声嘹亮清脆，沉闷闷的，似敲落在人心头上般。

檐下雨声淅沥，鼓声咚咚而来，两声相融，倒是透出了些娓娓道来的诉说感，似乎在说一件古老的就连岁月都已经忘记了的旧事。

老人们不约而同的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沉浸在潮湿阴沉的角落，似与时代隔离多年，已经被尘世彻底遗忘的残破旧物，躲在见不得光的阴影中，隔着一条宽阔的光亮，看向那年轻蓬勃的生命。

真是好年纪啊！

老人们再次叹息着。

他们又看向了彼此，记忆中的鲜活碰上了残忍的现实，苍老皲裂的皮肤在一瞬间让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清醒的知道如今是什麽时代，清醒的知道自己当下的寿龄。

挑担郎放下沉甸甸的担子，将头上的斗笠取下，甩去上面的雨水，笑声爽朗道：“老太爷们，给孙儿买些糖吃吧！都是皇都城来的尖货，孩子们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