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答,玻璃杯里的清光映在她的手边,照亮了手心里一个又一个的伤痕,周阔下意识觉得不太正常,等他顺着光看过去,看清那是什麽之後微微怔住。
明月不知道他为什麽突然失声,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凌乱的掌心,对那些伤痕後知後觉。
她慌忙的想要将手攥成拳收在身侧,周阔却在这一瞬间拉住她,动作轻柔的缓慢摊开。
他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些伤口看了很久,久到明月有一丝心慌,手也开始逐渐颤抖的时候,明月听见他轻声问道:“为什麽要伤害自己呢?”
他说:“刚刚你完全有很多选择来发泄情绪,但为什麽要选择伤害你自己这种方式呢?”
吵架,或者摔东西,谴责他,再不够的话,出声骂他两句打他两下也无妨,这麽多的选择,可明月偏偏选了伤害自己。
明月看着周阔心疼的眼睛,在这个眼神里,他让她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错。
明月别过脸去,声音闷闷道:“我不想。”
光照在她滴下来的眼泪里,周阔在这一滴泪中明白了她所有的省略。
她知道周阔说的那些,她只是不想那样做,她不愿意把不好的带给周阔。
周阔冷淡的脸色终于松动,他看着明月的眼泪心想,这一生对上她,无论何时,都是妥协。
温热的风吹到明月的手上,明月的睫毛颤了颤,侧过去的眼睛又一瞬间浮上来眼泪,她缓缓的转过头来,看见周阔温柔而又耐心的盯着她的手,对着伤口轻轻吹起,似乎想要缓解她身上的疼痛。
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明月的衣服上,周阔直起身来,认真的看着明月的眼睛:“我不是想要拦着你出去——”
他说:“因为你还在生病,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平平淡淡的两句话加剧了明月的眼泪,她看了他很久才收住眼泪,投入周阔的怀里。
环住周阔宽厚的肩膀的时候明月心想,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她知道周阔的想法,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坚定了明月出去的决心。
她必须,要去做这件事情的。
因为周阔在心疼明月的同时,明月也始终没有办法释怀当年那件事情对周阔带来的伤害。
毁掉的不仅仅是周阔一个人,是两个人的未来。
她觉得很痛,比现在遭受的一切痛苦都还要痛。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事情在彻底立案前,她也不能讲给周阔听。
不是不想,是她没有立场来说这件事情。
她知道前因後果,她知道一切,但她不能说,因为这是周阔最大的秘密。
他不想旧事重提。
她不想这件事情没有结果的时候告诉他,扰他心神。
明月忍着眼泪在他耳边低声道:“可是我想去。”
温热的眼泪划进周阔的脖颈里带起一阵战栗,周阔沉默一下,而後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低声问道:“非去不可吗?”
明月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温声说道:“非去不可。”
声音轻轻,却极其坚定,周阔知道,无论如何反对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心,哪怕前方刀山火海,她依旧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既然她说了,言出法随,她非去不可。
周阔在她的怀抱中妥协:“那我陪你去。”
明月想也不想的拒绝:“不。”
她在周阔的怀里起身,对着他认真拒绝:“我要自己去。”
眼见周阔的眉头越来越紧,在他不赞同的话即将脱口而出的前一秒,明月截住他的话,“这是祁律郑重交代我的第一件事,我要自己去。”
玻璃杯被她拿起来,那里面的水不再温热,周阔想让她等一下自己去给她换一杯,可刚刚说了一个音节,明月就仰头灌了半杯冷水,侧脸清晰,颈部不停的涌动,有水声出现在他的耳朵里。
明月很快喝完那杯水,她拿着那个玻璃杯看向周阔,对着他一笑,说:“水是热的。”
水是热的,明月也是独立的。
她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或许周阔可以陪她去一次两次三次,但是他不可能永远都陪在明月的身边,早晚有一天,她会独自面临人生的风雨。
这一点周阔从见到明月的第一眼就知道,而这麽多年来,他也始终把这件事放在第一。
所以他很少保护她。
他很少直接帮助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