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所言极是,」淑妃说,「臣妾打算同皇后娘娘回和春宫一道为陛下祈福。」
与二人作别後,林蕴霏一面缓步走,一面思忖起文惠帝的发病。
淑妃的说法与前世她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说法是一致的,但林蕴霏隐隐觉得此事十分蹊跷。
前世自文惠帝晕倒至他驾崩,总共不过七日。
而在此之前,文惠帝的身体并无大病,何故性命会遭遇这般疾风一般的凋零。
不同於上一世後期的混沌度日,林蕴霏如今有贴近真相丶改变时局的机会,是以她努力扯去障目的树叶。
并非她不愿接受这个变故,而是这个变故出现的时机着实太巧。
大皇子身体孱弱,长年深居简出;二皇子是闲云野鹤之辈,意不在朝政;六皇子一朝被贬为庶人,离储君之位便是十万八千里;其馀皇子年纪尚幼,难堪大任。
朝廷上的局势立时变得尤为分明,储君之位的落处仿佛已经归入林彦囊中。
若说此事背後真的有人在推波助澜,矛头第一个指向的就是受益者林彦。
何况他将将设局铲除了林怀祺,乘胜追击太像是他的手笔。
当然,这仅仅是林蕴霏的大胆猜测,要想给林彦定罪,还需要证据。
也不知林彦究竟使了何等手段,能瞒过一众太医,让文惠帝病得如此深重。
连同昨夜之事,她心中亟需破解的谜题越来越多。
或许谢呈可以立即回答她的所有疑问,但林蕴霏不想要过多地依赖他,免得深陷。
「呀!」因为在想事情,林蕴霏并未盯着前路,就此直直地撞上一人的肩膀。
「对不住!」听见熟悉的声音,林蕴霏惊喜抬目。
姚千忆身着女官服,手上捧着一堆高高擂起的簿册。
看见相撞的人是林蕴霏後,姚千忆蹙着的秀眉舒展开来,本想欣喜地唤她,旋即思及文惠帝晕倒的事,收敛了神情:「殿下。」
「姚女官得空与我偷闲吗?」林蕴霏眨了眨狡黠的眼。
姚千忆唇边绽开浅笑:「殿下热情相邀,臣岂有不从的道理。」
林蕴霏替姚千忆拿了一部分的簿册,她们走至长廊坐下。
天幕擦黑,夏末秋初的晚风仍旧滚烫,硬是将人身上的薄汗烘乾了。
她们的肩挨在一起,亲密无间。
姚千忆偏首去看林蕴霏的脸色,试探地开口:「我听说了陛下的事,他可还好吗?假使不方便讲的话也无妨……总之,你也不要太心急,太医们肯定能想出法子的。」
她作为臣子之女,於此时刻探听帝王的病情,是为禁忌。
林蕴霏却不是担心姚千忆将话传出去,如今局势动荡,幕後之人既敢对文惠帝下手,她的处境显也危机四伏。
这种情况下,知晓越多的消息未必是件好事,她断不想连累姚千忆。
「嗯,你放心,」林蕴霏含糊地揭过,问,「适才我瞧你愁眉苦脸的,可是遇见了什麽麻烦事?」
提及此事,姚千忆不由得後仰靠在柱子上,徐徐叹了口气。
她这副头疼不已的样子让林蕴霏多了几分正色,嘴上却揶揄道:「你这样可让我好奇得紧,何事竟难倒了我们姚尚宫?」
在林蕴霏去云州的日子里,姚千忆因办事出色,由六品司簿晋升为五品尚宫。
「少同我贫嘴,」姚千忆因她的话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压低声音道,「我的确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事,你且帮我琢磨琢磨。」
林蕴霏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听得她道:「你应也知晓,後宫内妃嫔平素用的香皆是由各宫宫女按主子位分去内务府领的。」
「香药贵重,先皇为避免宫中浪费,吩咐各宫每日需将燃尽的香灰统一收集起来,交由内务府处置。」
「是以各宫每日用香多少,每月用香多少,均有详细记录。」
「我今日翻看簿册时,发现一处古怪,」讲到要紧处,姚千忆不禁顿了顿,「淑妃娘娘宫里香药的损耗要比她领走的份例少得多。」
「少?」林蕴霏疑惑地半眯起眼,道,「淑妃会自己调制香,又经常将香送往清晏殿与和春宫,她用掉的香料理应偏多才对。」
姚千忆说:「我与你想的是一样的,这属实叫人匪夷所思。可簿册上白纸黑字记着她的用度,比同位分的其他三妃要少上两成。」
「莫非她擅自将香灰处理掉了?但此事有内务府帮忙处理,她何必自己劳力?」
「从前这个簿册的记载是由典簿负责校对的,今日我是临时起意想要查看一下,哪里想到就碰上了这茬,」见林蕴霏沉默不语,姚千忆愈发觉得心如芒刺,「你说我该不该将事情上报?」
姚千忆不知晓自己的随口一猜却让林蕴霏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