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恙试过解释。为了证明自己病症的真实性,他将当初确诊的病历连同CT片都拍了照,PO到了“大区”上,可喷子们却一口咬定:“图是P的。”
【这年头什么不能造假?病历能信?我花两块钱在网店里都能开一份!】
这种评论,路无恙看得多了。他牵动嘴角,扯出苦笑的弧度。就在他决定无视这些留言,打算退出“大区”软件的时候,突然,一条新消息,冲入了他的视网膜——
【这病历还挺专业,搞得像模像样的,肯定有内部人帮忙策划。大家扒一扒这个医院和医生,帮网红造假,一点医德都没有,大家冲他!】
路无恙骤然瞪大了双眼,当看见留言中有人贴出了杜医生的科室和联系方式时,他扯过手机,开启了从未有过的在线直播: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屏幕里,青年的脸孔瘦削而苍白。随着他的质问,直播间里的人数逐渐攀升。路无恙看见一个熟悉的ID“正义之友马尔斯”进入了直播间——正是无数次发表“阴谋论”、质疑他在造假的网友们中的一个。
“看,”路无恙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走廊,扫过护士站的方向,“你们看,我现在就在医院里。这里是病区,前面是护士站……这是在线直播,我总不可能造假了吧?”
弹幕里有人点赞,有人送上爱心的表情包,但那个“正义之友”却仍然摆出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醒”态度:
【谁说直播就不能造假了?谁知道你在哪个影棚拍的?现在的网红直播都可虚伪了,都有脚本的,装的跟真的一样,其实都是演戏!】
“这不是影棚!”
火气“噌”地一下冲上脑门,路无恙的声音陡然提高,引来护士姐姐的目光。自知不该的他,强忍着怒火,费力地倚着输液架站起来,靠带滚轮的架子的支撑,他慢步挪到了走廊最尽头的地方,压低了声音:
“这不是影棚,我也没有在演戏,究竟怎么样你们才能相信我……”
【如果是真病房,那就要有病人啊。怎么一个病人都看不到?太假了!】
“不是没有病人,已经熄灯了,大家都在休息。”路无恙试图解释。
【骗谁呢?这才十点就熄灯了?大学生宿舍都没这么早的!看来你这个影棚不行啊,穷成这样,都不雇几个群演的吗?】
“不是群演,大家都是病友,是真的睡了……”路无恙对着屏幕极力辩解。
【那你拍给我们看看啊!都啥样的病友?】
“不行,”路无恙冲屏幕摇了摇头,“我分享抗癌经历,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我不可能拍摄的。”
【又没让你怼脸拍,就在病房里扫一下都不行?】
“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果然,我就说嘛,骗子!还什么原则问题?就是影棚里没其他群演,你是怕穿帮。】
路无恙刚想说,他明天试着跟病友聊聊,看能不能征得他们的同意,可就在这时,“正义之友”的新发言,又跳了出来——
【我做个神预言:明天白天这货肯定会说,能拍了,毕竟到时候演员请好了嘛。】
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了上来,胸口炸开了一阵爆裂般的疼痛,心脏猛然漏了一拍,路无恙张了张嘴,他想咆哮,想大骂,可纵有千言万语,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咚——”
手机里的画面,突然抖动了一下。下一秒,镜头调转,不再朝向是青年的脸孔,而是歪歪斜斜地对着走廊——护士长姐姐急切地冲了过来:
“抢救!拿除颤器来!”
歪斜的画面里,更多身着护士服的“群演”冲入了走廊,有人还推着急救设备。看不到主人的急迫声音,成为了画面外的对白:
“赶紧呼叫住院医师!”
屏幕里的弹幕成百上千地跳了出来,“祈祷”的表情包连成了排儿,刷满了整个界面。但这一切,路无恙都看不见了,他的视野渐渐模糊,他只能死死地攥着手机,用或许没人能听懂的破碎声音,嘱咐施救的护士:
“帮我、我……直播……我、我没骗人……”
他的视界逐渐黯淡下去,而他五指紧攥的手机屏幕,却因为刷出盛放的火箭与烟花,变得格外明亮而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