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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永远的奥古斯都107（第1页）

第108章永远的奥古斯都107

罗马即将入夏，阳光越发强烈，利维娅宁愿躲在家中处理公文，也不愿意外出。为了保持身上的清爽，她一天至少要洗两次澡。

这一日，西塞罗将利维娅唤进家中。

“你为何迟迟不让屋大维‘消失’？”老者的目光隐含责备，利剑般的质疑随时要将两人之间信任的纽带斩断。

“最好的时机还没有到来，”利维娅解释道，“凯撒只有这一个合法继承人，我认为，让他‘死’在最辉煌的时刻，才能令更多民衆惋惜他的遭遇。”

“按照你的解释，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想帮他造势？”西塞罗发出了质问。

面对尖锐的质问，利维娅拿出钱袋，从中掏出一枚银币。

“您看，安东尼在凯撒头像旁边印上了自己的脸，以‘纪念凯撒’为名，为自己造足了势，”她向西塞罗展示钱币之上的安东尼蓄须头像，“大部分民衆只知道安东尼与凯撒的联系。这些钱币在国民手中流通，将再次扩大安东尼的影响。”

“安东尼从南部带了那麽多士兵进城，我们不仅需要希尔提乌斯和潘撒阁下制衡安东尼，还需要借助屋大维——凯撒真正的继承人分化安东尼的支持者，进一步削弱安东尼的。这个怯懦的年轻人根本担不了事，之所以能被凯撒看重，全都是因为血缘与皮囊。他可以成为我们的傀儡。”

“‘我们’的傀儡，还是你的傀儡？”

西塞罗扶住下巴，似乎在衡量利弊。他突然擡眼，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起面前的年轻人。

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凝视，一种理所当然的凝视，充斥着故意的冒犯。它无时无刻不彰显着被凝视者与被凝视者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天空永远不会成为土壤，土壤也不可能变成天空。天空和土壤是自然的造物，本没有高下之分，但人们更习惯俯视，天空便成了高不可攀的永恒。这一刻，西塞罗对利维娅来说不再是慈祥的长者，而是精通演说之术的政治家，强大国度曾经的掌权者，旧制度的捍卫者，不可一世的奴隶主，将爱女当成联姻工具的男性。

上位者可以向下位者释放善意，但前提是下位者不曾触碰上位者的利益。上位者脱下慈悲的外衣，剩下的只有克制的狰狞。

“年轻人有上进心，怎麽不是件好事呢？”西塞罗慢悠悠地感叹了一句，语调有些意味深长，“我有些羡慕你。我年轻时就很贪玩，等家中出了变故，才知道努力。”

利维娅背後泛起一阵寒凉。

她先前真是太大意了，竟然被西塞罗的慈祥迷惑，以至于将自己的算计暴露在对方眼中。

她凭什麽能笃定，自己真的是西塞罗信任的後辈？利维娅这才明白，西塞罗之前对她有些许纵容，与她讨论文法与修辞，是因为在他眼中，小德鲁苏斯乖巧听话，拥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更重要的是，小德鲁苏斯没有父亲的庇护，只能将他视为靠山。

她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面前的老人。现在，她对于他，是一块易于雕琢的材料。未来，她将是一把好用的武器。如果这把武器不听自己使唤，哪怕再好用，主人也只能丢弃它，为了让其他人得不到这把武器，甚至还得毁掉它。

屋大维只是与她结盟，并不是她的亲人，她也不欠他什麽，更何况，他一无所有。互利互惠的盟约丶对于遥远前程的展望并没有眼前老者的信任来得实在。

利维娅权衡一番，觉得自己没必要因为屋大维，丧失西塞罗的支持。

如果对方的权力与威望远大于自己，服软与审时度势是最聪明的选择。最好，再适当表现出一丝天真与优柔寡断。

利维娅避开西塞罗的目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声下气道：“您这样看着我，是我哪里想得不对吗？那。。。。。。那我便按照您的吩咐，明日便把屋大维一家骗到我那里，控制住他和他的家人，让他永远‘消失’？”

“不必了，让屋大维多存在一段时间吧，”西塞罗停止继续审视，收回那令她不适的目光，做出了决断，“至于什麽时候让他‘死’，我已经考虑好了，你不必管了，我让别人来接手这件事。”

“你不必心生怜悯。我们只是让他隐姓埋名，适时退出不属于他的纷争，并不是让他真的去死，”他补充道，“行了，不谈这些了，我还有其他事，你先回家去吧。”

西塞罗语气轻松地将她打发回家，仿佛刚才的打量与怀疑只是利维娅的错觉。

利维娅隐隐有预感，西塞罗催自己处理屋大维，应该另有目的。

想到此处，利维娅决定派人守在西塞罗宅邸附近，观察是否有可疑迹象。

一连四天，西塞罗都呆在家中研究学术，甚至大大方方邀请利维娅的秘书提洛，以及几位希腊学者一起讨论问题。

第五天，利维娅得到了新的消息。

“主人，昨天夜里，有一个身披黑袍的男人亲自上门拜访西塞罗。”卢瑞娜向利维娅汇报了西塞罗宅邸的动向。

“通知屋大维，让他打扮低调些来我这里，我要告诉他一些事。”她吩咐道。

倦鸟归巢，夜幕悄然降临。沐浴完毕，利维娅擦干身体，披上托加，移步至门口，等待客人的到来。

“晚上好。”屋大维脱下深灰的斗篷，露出华丽的金发，擡头微笑，向利维娅问好。

“你终于来了，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利维娅转过身，带他走向书房，“天气有点闷热，你徒步走到我家，渴麽？想喝点什麽？”

“你这里有冰水吗？”

“怎麽这麽多无理的要求？”利维娅有些不悦，“现在是夏天，我到哪里给你找冰？”

“那就请给我一杯冷水吧。”

“你真客气啊，连一杯葡萄酒都不敢多要，”利维娅按照他的请求，让仆从给他倒了杯凉水，“我又不是你的债主，那麽客气做什麽？我怀疑你又要求我办事。”

“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你想与我商量什麽事情？”屋大维岔开话题，做出倾听的姿态，表现得十分通情达理。

“你若是不能在西塞罗面前体现自己的价值，就不能再出现于公衆面前，”她为自己倒了一杯新鲜葡萄汁，“你的死亡可以引发凯撒旧部与安东尼的决裂。按照西塞罗的设想，你必须‘死’。”

“是吗？听起来真可怕。”屋大维的反应非常平淡，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与惊慌，仿佛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你将死亡看得很轻，”利维娅觉得有些扫兴，“早知道你如此坦然，我就不帮你说话了。因为你，我差点失了西塞罗的信任。”

“谢谢你，我亲爱的朋友。今後会有更多的人希望我去死，我必须提前习惯这一点。”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为你争取到了活命的机会，你不必真的去死，”利维娅晃了几下杯子，“只要你永远在公衆面前消失，就能保住性命。”

“我的消失，不知是为哪一位大人物铺路。”屋大维有些好奇。

“可能是希尔提乌斯或者潘撒，”利维娅将葡萄汁一饮而尽，又举起杯子，递到对方面前，“你在西班牙随凯撒讨伐小庞培的时候，与希尔提乌斯相谈甚欢。那位是凯撒的部下。你应该有印象吧？他和潘撒都是德高望重的元老院成员，也是明年的执政官——由凯撒生前亲自提名。因为没有参与刺杀，民衆也不反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