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的额上已然沁出了冷汗,手边的衣角,早已被指尖攥得皱巴巴的。她能感受到,玄霁王的杀意,如同一根无形的绳索,悄悄缠绕上她的脖颈,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可时幼却无动于衷。
她坦然看向玄霁王,眼中没有半分畏惧。
半晌,玄霁王终于开口:“本王不喜师傅二字。你若再敢拿师傅二字称呼本王,本王立刻杀了你。”
雨声一下比一下急促,仿佛在为这句话鼓掌。
时幼疑惑:“你与我结缔了双生印,若我死了,你也会死啊。”
玄霁王:……
他一时沉默,仿佛被这话堵了一下,随後俯下身,目光如刀:“除了死,亦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比如让你失去力量,废了你的根骨,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一个废物。”
说到这,玄霁王话锋一转:“话虽如此,成婚这件事,本王倒比你更觉得荒谬。”
他的目光稍稍一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但那股隐隐的压迫感却未曾消散:“若不是你执意,要亲手杀了那云倾散人,本王怕是早已取了他的性命。”
时幼闻言沉默,眼睑微垂。
似是想打发这令人恼火的寂静,玄霁王偏过头,目光随意地往下扫,终于注意到仍跪在地上的璃。
他蹙眉,擡起两根手指,往上一指,示意璃起身。
璃双腿发软,迟疑着站了起来,视线小心翼翼地扫向玄霁王,又忍不住瞄了时幼一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不懂他俩这诡异的气氛,究竟是从何而来。
玄霁王问道:“你,身为鬼物,为何不佩戴鬼铃?”
“被……被人弄丢了。”璃一颤,战战兢兢站直了身子,却不敢与玄霁王的目光对视。
“鬼铃,是护命铃。连护命铃都能弄丢,想必鬼域的规矩,对你而言,确实是无关紧要。”
璃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肩膀抖得更厉害,根本想不起来辩解半分。
玄霁王冷淡的目光掠过璃,停留在时幼身上,随即淡声道:“你既是时幼带来的人,本王暂且不追究。但在这鬼域,你若再失了规矩,就算有人护着,也保不住你。”
说罢,他起身,广袖轻扬,墨金长袍掠过地面,径直向殿门外走去。
时幼看他要走,忽而叫住他:“你不喜我叫你师傅,那你想让我叫你什麽?”
玄霁王脚步一顿。
身後,玉石堆砌的大门巍峨高耸,门外的琉璃长廊笔直延展,光透过雨幕,透过琉璃窗,被切割成凌乱的影子,落在他鎏金色的广袖长袍上。
玄霁王垂着眼睫,侧过头,肩上的长发滑落一半,露出一只冷漠的眼。
他的唇微微张开,像是说了什麽,但那声音太轻,被雨声吞没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口型。
随後,他没有再停留。
廊道外,雨声轻响,玄霁王的身影,很快没入那片被雨雾笼罩的长廊尽头。
时幼目送他离开,满心都是疑惑。
玄霁王今日,着实反常,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他平时虽冷,却不会这般针锋相对。
到底是谁惹了他?我吗?
时幼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却见璃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璃的声音发颤,像是还未从方才的压迫感中缓过来。
时幼伸手,将璃扶起:“你们鬼物,似乎都很怕他。”
璃看着时幼那无畏到离谱的脸,刚想脱口而出,这世间的鬼物,哪有不畏惧玄霁王的道理,可她并未说出口,因为她想起来了。
有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她一定得现在问出来,不然她将坐如针毡,寝食难安。
于是璃大声问出了这个问题:“你和王……真的一起睡过觉?还……还十指相扣了?!”
时幼认真解释道:“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不过,你也听到了,我们并不是——”
璃的眼神一点点散开了。
她看着时幼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她在说什麽,脑中已然炸开一团粉红色的浪花。
周围的雨声仿佛忽然轻了,耳边的喧闹全都退去,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璃脑中盘旋——
同榻而眠!十指相扣!同生共死!天啊,连王都被时幼拿下了!
真不愧是我璃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