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幼最後一次开始想象。
想象玄霁王的情蛊被彻底解开,想象他终于不用再因她的情欲折磨,想象他从此可以自由地去做任何事,就算不需要她,也能正常的,幸福的活下去。
想象着,她终于能把上辈子欠他的债,一笔还清了。
风声呼啸,像是替在她叹息。
时幼左手背的昙花印散了。
玄霁王的身体猛地一颤。
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像是有什麽东西正在被剥离,被生生撕扯出去。
玄霁王从未感受过这种彻骨的疼痛,他知道这代表着什麽。
他体内的情蛊,被她亲手解开了。
彻底解开了。
她放了他。
玄霁王愣了一瞬,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
他死死盯着时幼,像是要把她刻进眼底。
他不信。
他不信她真的会放开他,不信她能这麽心狠,不信她竟然敢丢下他。
他撑着墙,大喊一声:“你不准——”
“本王命令你活着!”
时幼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超过了能承受的极限,就像一只被掏空的灯盏,而里面的火苗,已经彻底燃尽。
意识正在一点点变轻,仿佛整个人都要随风而去。
啪嗒一声。
时幼垂下视线,看见自己的指尖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裂痕一路从指尖向上蔓延,滑过手臂,攀上肩膀,胸口,一点一点,崩裂开来。
时幼的身体开始碎了。
像瓷片一样,从最边缘的角开始剥落,化成一片片透明的光尘,轻轻飘向空中。
时幼很想在这时候抓住点什麽。
于是她擡起手,朝玄霁王的方向伸过去。
玄霁王眼睛里全是血丝,那双狭长的眼睛里什麽都有,愤怒丶痛苦丶不甘,甚至是恐惧,像是看到了什麽无法接受的事。
时幼看着这样的他,忽然觉得好遗憾。
不过还好,从此以後,再也不会有人把鬼物当成错误了。
她努力朝他挤出一个笑容,嗓音也轻,轻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我知道,其实,你不是真的需要我的眼睛……你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自由。”
“现在,你拥有真正的自由了。”
时幼的指尖向前探了一点:“再见,公玉白——”
“离”字还未来得及说完,时幼的身体,啪地一声,彻底裂成了无数碎片。
这些碎片化作无数光点飘散开来,像燃尽的火星,短暂的亮了一瞬,又轻轻落下。
就这样,她的一切,彻底的,干干净净的,消失了。
玄霁王浑身血液倒流。
禁锢玄霁王的囚笼,在时幼消失的瞬间,终于恢复了原状。那枚红色的坠子,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绕过玄霁王的脖颈,重新扣在他的锁骨上,就像时幼亲手扣上去的一般。
可玄霁王就连坠子重新落回脖颈都未曾察觉,他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着了魔一般冲出去,疯了一样地往前冲,冲向时幼最後消失的地方。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哪怕只剩一根头发丝也好,哪怕用掉所有的寿元……
玄霁王的衣袍被狂风卷起,速度快得只剩残影,可当他的手伸出去,试图抓住她留下的一丝痕迹时——
连最後一缕光尘,都已经散了。
玄霁王的手掌悬在半空,指尖僵着,轻轻地收了一下,像是还不肯死心一般,怔怔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无焦距地落在掌心。
怎麽办啊。
没有她的世界,他该怎麽办啊?!
时幼,你怎麽能这麽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