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张纸,是她的笔记里,被撕掉的那几页。
其中一页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小人。
她还记得,很久以前,她趴在桌上写修行心得,写着写着就开始走神。然後,不知怎麽的,脑子里蹦出来的竟是玄霁王的脸。那时她觉得这人一天冷着脸的样子实在无趣,于是手指一动,随手就在纸角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画完後看了半晌,又在旁边写了几句心里话:
“……我不知道,他为什麽总是不开心。但我觉得,这世上一定有很多好事,是为了让他开心而存在的。”
“他笑起来,应该也会很好看吧。”
当时她写完就丢一边了,後来这张纸什麽时候被撕走的,她也浑然不觉。
时幼怔怔地看着这些字,指尖缓缓抚过那行略显稚嫩的笔迹,仿佛能触碰到多年前那个写下这些话的自己。
可更让她心头一震的,是在这行字的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了几行新的字。字迹比她的更沉稳,也更锋利。
有人在她写的字下面,添了几句话。
——以前的确有过一件好事。
可是该做什麽,才能把这件好事找回来呢?
好後悔,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时幼手指一点点收紧,最後死死攥住,纸页皱巴巴的,被她揉得都快要烂了。
当时她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可她没想过,活着的人该怎麽牵挂她。
时幼心里憋着一股难受,难受到她觉得自己当时根本有点混账了。
她这会儿是真不怪玄霁王把她锁起来了,她甚至觉得,他锁得太轻了。
就在这时,窗边传来一声极轻极快的叩击声。
鬼极殿建得极高,这一层更是几乎接近殿顶,外面不该有人,可这敲窗的声音,实实在在地落在时幼耳朵里。
她猛地回头,视线扫向窗户,一个鬼一样熟悉的影子正扒在窗沿上,整个人像个蜘蛛一样,手指死死扣着窗框的缝隙,悬在半空,盯着时幼。
是璃。
时幼心头一跳,连忙走过去,一把推开窗,惊得差点没把璃给拽下来:“你疯了吧?从这麽高的地上爬上来,掉下去怎麽办!”
璃倒是淡定,轻喘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时幼,璃说完就走,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万一让王撞见,璃的小命就没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里探了探身子,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音道:“其实璃打听过,有个办法能恢复王的寿元和修为。但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时幼根本没过脑子,大喜道:“我愿意啊,让我做什麽我都愿意。”
璃靠在窗沿,声音又低又快:“妖族的伶舟家,有一宝器,名为共生魂灯。只要用两个人的血同时点燃魂灯,就能共享寿元和气运,不管是谁衰老丶受伤,另一个人都会替他承担一部分。但这意味着……你们此生不能分开,魂灯的束缚,比任何契约都强。”
“但代价是,你们必须相伴一生,否则,灯灭,人亡。”
时幼只觉得伶舟二字耳熟,但也没时间多想,只是眨了眨眼:“你把优点都说完了,那缺点呢?”
璃咬了咬牙:“时幼啊,这可是要把命绑在一起的东西!你要是点了这盏灯,就得一辈子和他捆在一起,王生你生,王死你死!这不是玩笑!”
时幼被她吼得耳朵疼:“我当然知道。”
璃还想再说什麽,然而门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她瞬间僵住,缩了缩头,压低声音道:“你自己想清楚,如果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伶舟莲。”
伶舟莲?当年被玄霁王搞得不死不活的疯子?要说整个妖族,最恨玄霁王的,恐怕就是他了。
可这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璃瞬间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窜了出去,眨眼间便没了影。
玄霁王正站在门口,视线缓慢扫过窗户,又落在时幼手里的纸上,最後才落回她脸上。
时幼心头一跳,但这次,她不打算装傻,直接迎着玄霁王的目光走过去,将那张纸扬了扬,平静地问:“这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吗?”
玄霁王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怎麽,偷看本王的东西,还想要本王给你解释?”
他说着,伸手将纸抽回来,视线落在那歪歪扭扭的小人画上,神情淡得像是在看无关紧要的东西,然而收起纸张时,却是认真折了几折,藏进了袖子里。
时幼道:“你——”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玄霁王一把按在了床上。
“你就这麽喜欢窥探本王的心思?”
时幼被他一双大手按着,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玄霁王盯着她微红的脸,慢悠悠地道:“白眼狼。”
说完,他就俯下身,鼻尖贴着她的鬓角缓缓滑过,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占有欲:“让本王闻闻,你方才见了谁?”
他的气息擦过她的耳侧,像羽毛扫过似的,痒得她肩膀一颤,连带着心口也跟着乱了一拍。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可他却不肯放过,顺着她的侧颈一点一点往下,缓慢得像是在故意折腾她。
时幼被这动作弄得浑身发抖,肩膀被按着,根本躲不开,时幼身体立刻热了起来,嗓子发干,急着转移话题:“你还问我呢,你,你方才……干丶干什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