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点头感慨:「您是真的很在意夜蛾校长的看法吧。」
「什麽?」五条悟偏头,语气里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茫然,好像根本没听懂也没在听她刚才的话。
「因为感觉被尊敬的师长质疑了教学水平什麽的,您介意到现在呢。」她看着他,浅绿色的眼睛剔透清净得像是会发光的翠榴石,甚至还带着种「我都理解」的微妙神情。
他莫名感到一种恼火。
体感类似上课的时候,已经耐着性子跟学生讲了半天咒力知识点,结果发现对方完全在云游天外,搞不好晃一晃还能听到脑子里来自大海的声音,澎湃又响亮。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芙洛拉又继续说:「能理解。毕竟如果是换做我被您那样质疑的话,我也会特别介意。」
「是吗?」
「是啊。」
她说,然後像是意识到什麽,立刻充满警觉地看着五条悟:「您……不会是想试试看吧?」
完蛋,看他的表情像是一整个被启发到了,刚刚还抿平着的唇角顿时牵开一个格外漂亮的笑。
「不可以!」芙洛拉整个人都蹦起来,像是遇到天敌威胁的松鼠,翠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您不能像夜蛾校长那样说我!」
「不可以吗?」他反问,语气听着这会儿倒是好起来了,还带着点恶劣的跃跃欲试感。
「绝对不可以!您要是说了什麽质疑我批评我的话,哪怕只有一句我也会介意到爆炸,会根本调理不好,会直接原地死掉!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可以!」她一通话连珠带炮蹦出来,都没来得及仔细过脑子。
像是没想到她会有这麽强烈的反应,五条悟整个人都愣一下,好几秒以後才「哈?」出来。
不过被这麽一弄,他刚才胸口那股莫名其妙冒起来的火倒是消下去了。
於是这会儿有心情来好好看对方的表情,六眼将芙洛拉的每一个细微反应都尽收眼底。
保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五条悟翘着二郎腿歪头看着她:「确实是已经毕业的咒术师了嘛,敢这麽跟老师说话了,直接命令老师不可以说任何不好听的话诶,很勇敢哦。」
芙洛拉:「……」
几句轻飘飘不带情绪的话,落进耳朵里的瞬间就好像燃烧起来,把整个咽喉都烧穿成皮焦肉烂的一团,一路血淋淋地往下坠落进去,掉进她身体里最深的那个黑洞里。
一切都在火烧火燎,一切都好像是被尖刀捅进去开肠破肚地乱绞。
可他还什麽都没说呢。
於是她安静下去,收敛所有情绪坐在那里。
这个样子让五条悟想起了她刚入学的那段时间。
和预料中完全不同的反应,让他刻意等了等,发现她是真的不打算再开口,只好自己又问:「怎麽不继续了?刚刚还很有气势的嘛,『绝对不许说我不爱听的话』什麽的,超级有活力。」
「您要是想说的话,谁也没有办法吧。毕竟是因为我没有及时跟您汇报,所以让夜蛾校长那麽问您了来着。」芙洛拉说,声音很轻,完全捕捉不到任何真实的色彩,一片空白。
「怎麽老是扯校长,跟他有什麽关系啊。」五条悟伸手用拇指尖刮一下额角,着意看了看她微微低下去的头。
「现在难过有点早吧?我还什麽都没说呢。」他提醒。
她没回答,只是等着。
「真的假的?这麽不高兴?好歹理一下人啊。」
被连着催了好几次,芙洛拉没办法了,只能回答:「您刚才那个语气,不就是开始生气了也准备就绪了吗?」
「有吗?」五条悟回忆一下,「我生气不是那个样子的吧?芙洛拉又不是没见过。」
半分钟内没有得到回应,他敲下椅子扶手:「怎麽又不理人了?」
「都要被老师批评说难听的话了,难道还要我土下座大欢迎吗?」
「可我还什麽都没说呀。」
五条悟有点好笑地看着她:「你怎麽比我还生气啊?讲讲道理,我有对你说过难听的话吗?都没发生过的事就开始生老师的气。要是我以前真说过你几句,你是不是要恨死我了?」
「哇,想想都好难过哦,被最在意的学生恨上了呢。」
「才不会。」她下意识反驳,「您这说的也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吧。」
「那有什麽好生气的?」
「我没有。」
「都气到直接不理人了还没有?而且当学生的哪有不被老师骂的啊?我当初还被夜蛾大叔揍过诶,又不是什麽大事。是我疏忽了这点,回头就让杰骂你两句补上好了。」
说完,五条悟瞄一眼她的表情:「这会儿又没反应了?不怕被杰骂?」
「夏油老师才不会骂学生。」
「那我会?」他说,好像也有点被她气笑了,「我有骂过你?」
「……没有。」
「那你对他没意见,对我发脾气?」
「我没有发脾气……」她说着,反思一下自己刚才的话,顿时又有点心虚,「我只是,不想让您觉得对我失望。」
「又不是真这麽觉得。而且我有说过很多次,芙洛拉是我最在意的学生吧?所以会相对更严格一点,这是来自老师爱的鞭策。所以就算偶尔真有那麽一两次,也不会影响什麽呀。」
「不可以。」
她脱口而出:「不想让您失望,就是一次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