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晚上的参汤已经熬好了,您快喝吧。”
我凑近一步,看着碗中参汤混沌冒着气,一猜便知是刚出锅不久的。
参汤是山泉水先行煮沸再慢炖慢熬出来的,期间必须有人专程盯着,不时添火加柴,以免火势熄灭,或汤水被烧干。
如此折腾上一个来时辰,手上不可能连半点印记都没有,再看那南水的双手,虽算不上白皙,却干净得很,亦连一丁点红痕都没有。
我留了个心眼,佯装随口一问道:“南水,这参汤当真是你亲熬的?”
南水躬了躬身,回道:“公子放心,必是小的亲手熬的,过了三趟滚水才敢起锅,汤底子都稠稠的,可算熬出来了。”
我不禁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南水的话不大对劲。
从前我在府中汤药便不曾少过,我虽不会熬药,却也听暮秋抱怨过,她说张太医开得药方实在太过折腾,每一味药都要熬过三趟滚水,直到把药片都熬成渣滓,方可滤出。
这一来二去,时常要花上好几个时辰,每每她看火看到打瞌睡,都招呼着恋冬替上来顶她。
只这参汤却不同,暮秋说她最爱熬的便是参汤,人参易碎,一趟滚水的工夫便可将汤底熬浓,比起熬药来,少花不少功夫。
想到这,我不由怀疑起南水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假来。
倦倚西风执笔落字,留下的……
我却没有再问他,左右南水不过是个小厮,若没得到某人的应允,就是打断他腿,他也不敢说实话。
我并不打算为难他,只闷声不吭地端起来,来回吹了几下,便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木碗见底,我将碗放回托盘中,向南水道谢。
抬眼就见一道盈盈身影正从前处走来。
谢沉鱼迈着轻步走到南水跟前,问道:“这参汤可还有吗?我今日身子乏得不行,若是有,也替我端一碗来。”
南水弯下身子,咽了口唾沫,有些为难道:“回大夫人,没、没有了。”
谢沉鱼也不恼,又问:“那人参可还有?若有便再炖上一碗,多花些时辰也不怕,我等得。”
南水琢磨了许久,埋着头,磕磕巴巴愣是不敢开口。
谢沉鱼有些微怒,拔高音量道:“问你话呢,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
南水吓得耳目一缩,提溜着脑袋跪在地上,忙道:“大夫人恕罪,这、这人参也没有了。”
谢沉鱼气得袍袖一甩,黑着脸道:“南水,你这是在做什么?单凭这参汤,眼前的这位公子是一日两回都有,到了我这,却是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到底当得什么差?”
南水匍在地上不敢抬头,瘦弱的肩膀颤抖得明显。
我见谢沉鱼应是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以为南水伺候得不妥帖,没尽到分内之事,于是便想替他说解几句。
只是我还未开口,却茫然听见一道冷冽的声线。
“怎么了?吵吵闹闹的,出什么事了?”
谢沉鱼见刘起走了过来,忙迎身走了上去,挽住他的右臂拢在怀里,有些撒娇似的道:“夫君,妾身身子不大爽利,想问南水要一碗参汤来喝,他却说什么都没了,我让他再去炖一碗来,他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