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的下人很少,除了厨房的四位厨娘外,院中有负责清理洒扫的婢女?三?人,加之她?从府上带过来的贴身伺候的婢女?三?人,便再难见人影。
可当晚,菡儿在新府四下打探回来时,神色并不好看,合拢几扇门窗,才?禀报兰芙:“夫人,奴婢去各处摸过了,这偌大的别?苑竟只有一处正门,四处都是接天高墙,那四人日夜看守正门,举着刀不准任何?人进?出。”
兰芙听闻,眸色一黯,捏笼掌心。
饶是她?一介普通百姓,都知晓富庶人家的宅子通常都讲究几进?几出,更何?况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上京,这般大的院落园林不可能只有一扇门。
毫无?疑问,是祁明昀怕她?逃跑,又不想派太多人来扰她?清净,只能在修缮时命人将所有的院门砌墙封堵,只留一道?正门供人进?出。
如此?一来,正门前的四个精壮护卫守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绰绰有余。
他可谓是狡诈至极,说得那般好听,事事都依她?,可若只能一辈子绑在他身边,这种日子又有何?意义。
此?处虽清净,再无?嘈杂的脚步声扰她?安眠,也再不会想起那些令她?惊状不安的往事,可今夜她?躺在柔软的榻上,翻来覆去,忧思比在府上还沉重。
谁也不能出去,谁也不能进?来,她?又该如何?与姜憬她?们联络。
祁明昀回来了,照旧在她?房中支了一张软榻,又与她?说了许多句话,见她?侧身不理,以为她?是睡了,便也吹了灯,不再扰她?清眠。
一轮弯月高挂树梢,兰芙并未睡着,呼吸一起一伏,竟觉那道?新月在天幕清浅晃动,令暗沉的苍穹皱起一丝涟漪。
她?眼眸蓦然睁圆,手指绞紧温软的锦被,忽而想起一个人。
她?让墨时重新去文渊殿上学,那他便是唯一一个可以每日进?出这座别?苑之人。
万幸祁明昀近来事忙,日日早出晚归,不曾带墨时一同进?出。
也万幸她?提前让墨时去上学,祁明昀本就防她?,即便是她?病了,成了这副样子,他仍不减防备之心。若是在住到别?苑后突然提出让墨时重新去文渊殿,不免会引起他的疑心。
在他手底下,她?一次比一次谨慎,一次比一次提心吊胆。
次日,她?被菡儿摇醒时,祁明昀早已出去了。
她?睡意浅,察觉有人在动她?的臂膀,还以为是祁明昀又在碰她?,那些压下去的不安之感又如潮水般瞬时席卷她?心头,她?慌张弹起,下意识便往身后缩。
满院清幽的花香飘入楼阁,潜进?房内,明亮的光影钻入暗眸,耳畔传来几声鸟雀啼鸣,床前并无?那团凶蛮狠厉的黑影。
她?缓过心身,放下警惕,逐渐撤下环在双膝上的手,淡淡开口:“怎、怎么了?”
“夫人,公子来了,正在外头等您起身。”因白日院中有奴仆时常走动,菡儿担忧隔墙有耳,仍是做出一副恭顺的主仆之态。
兰芙即刻穿鞋下榻,穿戴好一旁备好的衣物,由着菡儿替她?简单挽了个髻。
她?抬眼,日头渐高,辰时三?刻。
这个时辰,以往墨时该去上学了,早辰去学堂前,他几乎都鲜少来寻她?,今日怕是有何?事要与她?说。
她?简单一番梳洗毕,便让菡儿去牵他进?来,菡儿将人带进?来后,自觉带上房门,站在外头守着,不让生人接近。
“阿娘。”墨时清亮地喊了一声。
他今日穿了件雪白小袄,还戴了一顶绒帽,脸颊被冻的红润。
兰芙朝他张开双臂,示意他过来,待他扑来怀中后,捏着他软乎乎的手腕,“你有事同我说啊?”
墨时即刻从袖兜里掏出一簇只有拇指大小的纸团,他浅浅翻开看过,觉得此?物有些奇怪,昨晚便想拿给?阿娘看。可祁明昀在房中一夜不走,他便一直捱到今晨才?来找阿娘。
“阿娘,我昨日掀开车帘去看街上跑过的大马,这一团纸便飞了进?来,还砸到了我脸上。”
他虽看过,也认得全这上头写的字,却始终不懂是何?意。
兰芙接过那团皱纸,顺着折叠纹路小心翼翼拆开,看到了一排竖下的六个字:庆义街,糖饼铺。
她?眉心急蹙,胸口一坠,捏着纸团的手轻颤。
那间铺子,是许家的产业,姜憬那日随口同她?提过,她?与兰瑶如今便暂住在这间铺子后头的厢房中。
难道?是她?们无?法子进?来这座别?苑,又恰巧看到了墨时经过那处,便扔了这东西?
墨时睁着眸子,正等待她?的答疑解惑。
兰芙看明白了后,先?是点了支蜡烛,将那一丁点纸烧了,不留一丝痕迹,而后凑到他耳边,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今日下学路过那间铺子,便使唤人去买两个糖饼来,买回来先?莫要吃。”
临别时
墨时乖乖应下,傍晚下学路过庆义街的?糖饼铺,使唤了身旁的?护卫去买两个糖饼上来。
护卫得了祁明昀的?令好生照看公子?,是以墨时让他?去买糖饼,他?起初嫌街头铺子?上的?吃食不?干净,面露难
色。
可这位小主子?还真是像极了主子?,性子?强硬,容不?得一丝违背,坐在?车上板脸瞪眼,非说想吃。若是他?们不?从,回去便要告诉主子?他?们办事不?利,狠狠责罚他?们。
下人们诚惶诚恐,无可奈何,只好先试吃了一个,才敢送上两个糖饼到小主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