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可。”护卫伸手一挡,那些人身上脏污,怎可沾了公子?的?身。
墨时漆黑的?瞳仁中涌起一团暗色,冷冷道:“你们滚开。”
几名护卫背脊一凉,只因他?们都见?过,主子?生气要杀人时,面上便是这般神色。几人面面相觑,虽是后退半步,仍拔出长刀,随时护卫小主子?的?安全。
墨时今日特?意佩了两块莹润的?玲珑玉佩,解下其中一块扔在?那倒地的?乞丐身上。
那名孩童污浊的?眼中一亮,连连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护卫们见?状,暗道小主子?年纪小,心?思良善,便也松下一丝警惕。
谁料,方才还趴在?地上哀呼的?孩童,竟生龙活虎地跃起身,猛然扯下小主子?身上的?另一块玉佩,撒腿便往澄意楼内跑。
“我的?玉佩!”墨时大喊,紧跟那人脚步跑进?澄意楼。
四名护卫心?头大跳,执刀便闯了进?去,奈何适才让出的?几步距离,便这般眼睁睁看着小主子?没了影。
恰好此时楼内涌出一群醉意熏然,勾肩搭背的?酒鬼堵在?门前吹嘘,暂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滚开!”为首的?护卫咬牙切齿,一把将人推倒,带着身后三人闯了进?去。
墨时进?了澄意楼,一刻也不?敢停,前堂乌泱泱坐了一片人,从楼上下来的?客人张袂成?阴,他?从人群中挤出,跑入一楼最里侧的?名为橘颂的?雅室。才蹲下喘了一口?气,便不?知被?何物套住了身子?,眼前压下一片漆黑。
“救命!”
墨时眼前一片黑,只闻当头传来一阵清亮女声。
那人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别叫,若是引来你带来的?那些人,我就?把你还给他?们!”
久违的?声线令他?恍然一怔,是那个总爱捏他?脸,说他?是小不?点的?人。
下一瞬,他?便被?一道沉稳的?力道抱起,隔着衣襟,犹能感到身下贴在?冷硬的?木板上。而后车轱辘转动,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觉一道重力压在?他?身上,一辆车载着他?飞速向前。
他?被?兰瑶用一只麻袋一裹,放入从后门出去的?菜车中。
身旁都是些成?袋堆叠的?臭气熏天的?烂菜叶,麻袋上恰巧对准他?口?鼻的?位置掏了个洞,他?张口?呼吸,恶臭异味循着空隙灌入鼻中,他?霎时小脸煞白,眉头皱成?一团。
兰瑶察觉到他?在?挣扎扭动,警予他?:“你可别哭欸,千万别乱动,躺好了!”
墨时自知此刻危急,忍着不?动,眼尾都要憋出泪花。
那几个护卫先后闯入澄意楼的?所有雅室,皆不?见?公子?的?身影,就?连那个乞丐也跑没了影。
一群人面色青白,犹感回去便要大难临头。
“去后门!”不?知是谁大喝一声,几人即刻涌去了后门。
后门通往一条旧巷,这条街上所有的?酒楼茶肆供应菜蔬瓜果都是从这条旧巷经过。旧巷中堆满了污泔水桶、成?筐灶下生火的?黑炭与几车破碎的?杯盘碗碟,道上皆是各处酒楼的?伙计进?出。
为掩人耳目,兰瑶一人扮成?澄意楼拉菜车的?伙计。
若是那些人晚来一步,她便能推着装了墨时的?木板车走出这条巷,巷外人群熙攘,再想拦她们便如大海捞针。
可不?巧,只差一步。
“站住!”
兰瑶背脊一僵,顿下脚步。
佩刀官差从后头涌上,她吓得眼都不?敢抬。
……
兰芙自从目送墨时离开,便站在?阁楼上眺望。
阁楼风声呼啸,凛冽冷风往她袖口?灌,她单薄的?身躯伫立寒风中,步履仿若粘连在?地上。
她满眼焦灼,似要将远方的?景致灼出一个洞,手指缠着衣带搅弄翻转,心?头宛如爬过无数只蚁虫,她在?不?安地等一个消息,
若是此计没成?,倒还好说,只要她不?认命,法子?总还会有的?,可祁明昀那个疯子?心?狠手辣,只盼望此番万万不?要牵连到旁人。
她从晨光熹微等到日影爬满东墙,踩着遍地摇曳的?斑驳竹影,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菡儿从房中拿了件长袄衫替她披上,行色匆匆带来了一句话,说是主子?回来了,看样子?是动了怒气,还在?别苑门外杀了好多人。
听到他?又在?动怒杀人,兰芙心?间?蓦然一缩,手中的?金纹暖炉坠到脚
边,磕掉了一块瓷角。
难道,还是被?他?发觉了吗?
他?将她牢牢捏在?掌心?,任凭她有一丝异动,都能被?他?察觉吗?
他?在?杀人,杀了哪些人?她心?口?宛如哽着一团硬物,又似有棍棒在?重叩敲击,敲得她眼底泛起恍惚,心?头乱麻,四肢僵凉。
他?这般早便回了府,是回来算账吗?下一个是谁,是墨时、菡儿、还是她自己。
她身旁仿佛架起数不?清的?棱镜,他?无数次朝他?凶狠扑下的?身影折射出千万道,如潮水般将她死死包围。
她还不?如从阁楼上跳下去。
“阿芙。”祁明昀不?知何时已走上阁楼,站在?她身后。
他?步步走向她,话音喑哑低沉,似覆上一团凝冰,凛冽逼人。
兰芙猛然转身,手心?冷汗涔涔,他?熟悉的?一双锐目如刀子?般刻在?她心?头。
祁明昀方才杀了几个办事不?利的?废物,淋漓鲜血飞溅在?他?衣袍上,怕吓着她,是以来阁楼找她前,特?地换了身干净的?圆领广袖青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