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对这位仇姑娘的态度倒是挺有他的作风……他对常人总是带着若即若离、若有若无的关心,他不曾放下这些个羁绊,但是牵绊的人太多、他有时连雨露均沾都不到,转眼就已蹉跎。”
谈到这个话题,陈一鸣也有话要说:
“我感觉宗师应该不太在意这些,他虽然会表现出惋惜、遗憾,但我感觉……他终究不能像常人那样感受至深;他身上承载的年岁太悠久,以至于我们常人这些个悲欢离合,于他只是微风拂面、波澜不惊。”
“看来你也很了解他嘛,不比我这个当妹妹的差。大哥现在一开口就是‘来去春景,怅然秋心’,难怪二哥总是嫌弃他霜气横秋。哈哈,真像个老头子,总是觉得时日过得太快了。”
“你的那个二哥,他真就是为了家人,搞这么大一出?”
“你想想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他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二哥要拉拢兄弟姐妹们,肯定要用家人来做借口。他去拉拢别人,贪财的就利诱、胆小的就威逼,重情义的嘛、就动之以情,总会有人吃他这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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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虚伪?”
“也不尽然……几分真情、几分私心,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但二哥现在疯成这样,肯定受了家中的刺激。”
“呵呵。”陈一鸣忍不住嘲笑。
“你也觉得好笑?”
“他那么讨厌‘人’,到头来,不也活出了人样?为了家人哭哭啼啼、疯疯癫癫,为了成事自欺欺人、不择手段。人的谋略、人的狠毒、人的痴情、人的卑劣,都被他学去了。”
令压低了声音:
“……有些话,我就只和你这样的外人说说,可别让其他弟弟妹妹听见了。”
“哦?”
“昼夜之常,天也;死生,命也。适来,时也,适去,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陈一鸣被搞得一头雾水:
“你能不能用本世纪的语言表达一下?”
“好吧。这死生之事,就如同昼夜一般,合乎天道运行。我们降生是应时而生,我们离去是顺化而去,面对死生、安时处顺即可。这些道理,远在我们兄弟姐妹出现之前,就有人悟出了。
“死生之事,常人能平常看待,我们理应也能。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一只垂死的巨兽、分化出的一缕神识,天地之中本就无我,天地之间当然可以无我。勿谓死可憎,勿谓生可喜……”
陈一鸣将一盏酒一饮而尽:
“有时光是想到前路漫漫、艰险无比,我就茫然无措,真想说服自己也去‘安时处顺’,但是一想到黑蛇也希望我‘安时处顺’,我就不敢懈怠。现在,如果我不站出来,这天下又有谁能站出来呢?”
令给他续上之后又碰了一次杯:
“我可从来不向别人‘推销’我的作风,我家这十二个兄弟姐妹、估计也只有我这样过活。说到底,千年确实也不长,连我们都只能选择一种生活的方式。”
“你这说得我更郁闷了,我好不容易来这世间走一遭……也想能有一天卸了担子走走。”
“小兄弟,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凭你在乌萨斯积累的才识、凭你这半年练出的本领,出了玉门,广阔天地任你驰骋。来,‘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君三万场’!”
“好!……哎呀,光顾着和你说话了,仇白那边已经开始了。”
“这一剑,也着实久等了。”
o年月日,玉门,:o
场地很空旷,这一场对决仅有的观众便是城楼上的陈一鸣和令。
在这场迟早会来的对决之前,“师徒”二人仍有话要说。
“你对我说过,要来找你、随时都可以,可是这几年我都在犹豫。”
另一头的重岳仍在劝导:
“若心存迷惘,就不必出剑。”
“你在大炎德高望重,我也颇受你的照顾,而且归根结底,当年你不过是秉公行事……这些年我也明白了,我想向你寻仇从来只是徒劳,你是不可能被杀死的。我花了很久才重新下了这个决心。”
“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的?”
“仇恨曾是我活下去的意义,支撑着我走出了那一片水寨、走出了冰天雪地、走出了崇山峻岭。现在,我也要为我的仇恨画上一个句号。你荡平贼寇,是为天下太平讨一个说法;我出剑,也是为我的家人讨一个说法。”
重岳反而感到一丝欣慰:
“这几年来、尤其是这半年,你的变化着实不小……想当年,整个水寨唯独少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所有人都觉得她一个人活不久;四年前、在玉门遇见你时,连我也感慨造化弄人。那时我就觉得,我应该为你尽些绵薄之力。
“在武学之上,我能教授你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而在武学之外,你已经有了更好的导师。天下如此之大,确实不该拘于玉门一地、也不该拘于大炎一国,人生也确实不该拘于寻仇一事。千帆阅尽之后,你又会成什么样呢?”
“不必多说了,出招吧。”
重岳的剑稍稍离鞘之时,仇白已经仗剑刺来。
这出剑稍晚一刹那,在顶尖高手之间、已经足够致命。
但重岳不慌不忙,反倒转身扫尾、掀起一阵强风。
尘土之中,寒光乍现。
重岳已经完成了出剑,一招苏秦背剑、将剑斜跨背上,就挡下了仇白的攻势。
当然,在这个位面,这招肯定不叫苏秦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