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嬷嬷负责把风放火"冯健藿扑到案前,铁链哗啦作响,腐朽的木头气味混着她身上的汗臭扑面而来,"大人!民妇只是帮忙搬火油,真正动手的是健仁和萧珊啊!"她嘶吼时露出的牙龈上沾着血丝。
许延年起身,烛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笼罩着蜷缩在地上的冯健藿。他转身时官袍翻卷如乌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押下去。"
---
永兴坊一处精致宅院外,许延年带着十余名衙役悄然包围。院内隐约传来女子娇笑声,夹杂着男子低语。许义轻手轻脚贴近窗棂,转身回头,对许延年比了个手势。
"这两日还是要继续在外面装得悲伤些"窗内传来女子带着笑意的低语,像毒蛇吐信般丝丝入耳,"坊间那些蠢货,可都信了你日日以泪洗面呢。"
许延年眼底寒芒骤现,抬脚踹向朱漆大门。门栓断裂的脆响惊飞檐上宿鸟。
"砰!"
门板轰然倒地,惊起一室烛火摇曳。只见冯健仁半敞着锦袍,正将个杏眼桃腮的年轻女子搂在怀中喂酒。那女子云鬓斜坠,胭脂晕染的唇角还沾着酒渍,杏色罗衫已褪至肩头。见官差破门而入,冯健仁手中白玉杯"当啷"坠地,面色由酡红瞬间转为惨白:"许许大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女子臂膀,惹得对方痛呼出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延年冷冽的目光扫过满桌的鲍参翅肚——那碟胭脂鹅脯正是醉仙楼的招牌,最后钉在冯健仁油光满面的脸上:"冯掌柜不是在为妻儿守丧么?"声音如冰刀刮过青石。
冯健仁喉结剧烈滚动,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草民草民实在悲痛难抑,借酒消愁"说着竟真挤出两滴浊泪,偏生嘴角还沾着女子口脂。
"借酒消愁?"许延年冷笑一声,暴喝:"萧珊!"那女子如遭雷击,手中罗帕飘然落地,露出角上绣着的"珊"字。她浑身抖地往冯健仁身后缩,间金步摇撞得叮当乱响。
冯健仁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正要开口,许延年已甩出一叠供词:"冯健藿和冯健男连画押的指印都按了三遍,你还要演到几时?"
这句话似千斤重锤砸下,冯健仁膝盖一软,"咚"地跪倒在地。他忽然扯散冠捶胸痛哭:"大人明鉴啊!虎毒尚不食子,我怎会"哭嚎声戛然而止——他瞥见许义手中晃动的铁链,喉间出困兽般的呜咽。
院外围观的百姓已挤得水泄不通。卖炊饼的王婆踮脚张望:"怪道冯掌柜这些日哭灵时,总用袖子挡着脸"她的话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拿下。"许延年袍袖一振,衙役们如狼似虎扑上。冯健仁突然暴起,将萧珊推向官差,自己却往内室窜去。许义早有防备,一个扫堂腿将他绊得五体投地。
"冤枉啊!"冯健仁挣扎间玉带崩断,髻散乱如疯癫:"那夜我在苏州谈生意!"他嘶吼时脖颈青筋暴起。
许延年不紧不慢从袖中取出驿站文书,雪白纸页在暮色中刺目:"沿途十二处驿站,无人见过冯掌柜的马车。"又抖开一封信笺:"这封苏州家书,墨迹未干就送到了沈氏手中——送信的人还在大理寺候着呢。
冯健仁闻言顿时瘫软如泥,官靴碾过他颤抖的手指。萧珊尖叫着扑向窗口,却被许义反剪双手按在案几上,打翻的葡萄酒染红了她半边脸颊。
"冯健仁,"许延年俯身捏住他下巴,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白日披麻戴孝哭灵堂,夜里红绡帐暖度春宵,这变脸的功夫,连蜀中戏班子都自愧不如啊!"
围观人群炸开了锅。卖胡饼的赵老汉气得胡须直颤:"前日还见他跪在灵前哭晕过去,原来都是戏!"他抄起担子上的擀面杖就要冲进来,被衙役急忙拦住。
"畜生!"抱着孩子的孙娘子狠狠啐了一口,"那四个娃娃最大的才到我肩这么高!"她比划的手势让周围妇人纷纷抹泪。
当冯健仁被拖过青石巷时,他突然癫狂大笑:"沈晚棠那个贱妇!要不是她现"话音未落,臭鸡蛋烂菜叶如雨点般砸来。一枚鸡蛋正中他眉心,粘稠的蛋液糊住了他怨毒的眼睛。
许延年冷眼望着这场闹剧,转身时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许义,去把萧珊养在外宅的那对龙凤胎带来。"
---
大理寺正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映着森冷寒光。冯健仁和萧珊被按跪在青砖地上,镣铐碰撞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赵主簿。
萧珊的一双儿女被衙役牵来,五岁的孩童穿着锦缎衣裳,胸前露出绣着"仁珊永结"的红色肚兜。他们吓得抱住衙役的腿哇哇大哭,女童腕上的银铃铛响得人心烦意乱。
钱莫娘被押上来时,突然挣脱衙役扑向冯健仁:"你说过会让我儿继承沈家产业的!"她十指如钩,在冯健仁脸上抓出数道血痕。冯健仁暴怒抬脚,绣着金线的靴子狠狠踹在她心窝:"蠢货!要不是你露了破绽"
许延年一拍惊堂木,声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肃静!"他展开卷宗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堂上格外清晰:"冯健仁,你为谋沈氏家产,与外室萧珊合谋,指使钱莫娘等人杀害妻沈晚棠及四名子女"念到"子女"二字时,他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个漆黑的墨点。
冯健仁昂冷笑,嘴角扯出个狰狞的笑:"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他嘶吼时喷出的唾沫星子溅到惊堂木上。
堂外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青衫书生将折扇砸向栅栏:"禽兽!那日我还见他在灵堂亲手给孩子们整理寿衣!"话音未落,几个菜贩已经捡起石子往堂内扔。
许延年起身时,烛火将他身影拉得修长如利剑:"冯健仁凌迟处死,萧珊等绞立决。"判决声里,萧珊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竟生生晕死在幼子面前。
当衙役拖着瘫软的冯健仁经过时,许延年突然倾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藏在杭州别院的账本,今早已呈送刑部。"冯健仁闻言目眦欲裂,喉咙里出"嗬嗬"的怪响,像条被钉住七寸的毒蛇。
人群散去时,夕阳将大理寺的牌匾染成血色。卖艾馍的老汉佝偻着背喃喃自语:"那日下葬,他扑在小棺材上哭得拉都拉不开"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吐出满腔的愤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延年站在廊下阴影处,春风拂过他腰间玉带,却吹不散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许义捧着官帽悄声上前:"大人,沈家堂兄已从杭州赶来,正在偏厅等您。"他缓了缓又道:“周寺正刚才来问那两个孩子如何处置……”
"告诉他们"许延年摩挲着腰间玉佩,忽然顿住。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恍若稚子笑声。他最终只是整了整被风拂乱的官袍,朝偏厅走去,每一步都踏碎满地残阳。
——
大理寺偏厅内,沈朝阳一袭素袍,面容憔悴。他约莫三十出头,眉宇间与沈晚棠有几分相似,此刻正紧握双拳,指节白。
许延年推门而入,拱手道:"沈参军。"
沈朝阳起身还礼,声音沙哑:"许大人。"他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叔父与婶母听闻噩耗,已病倒在床下官代他们来送晚棠最后一程。"
许延年示意他坐下:"沈参军节哀。"
"多谢大人查明真相。"沈朝阳深吸一口气,"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亲眼看着那几个畜生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