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冲水库已经枯竭,没有水。
在《静静的顿河》的作者肖洛霍夫逝世的那一年,也就是《莫扎特传》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那一年,也就是阿蓉出生的前两年,八岁而不是十三四岁的阿炳一个人背着衣袋,赶着老水牛,走三十里路,来到康冲水库的外婆家放牛,他在这里住过二十九天。
康冲水库离外婆家中间有一条铁路,牛穿过这条铁路会踩到石头子,那一年,阿炳的老水牛踩到石头子,崴了脚,最后嬢嬢请牛兽医给老水牛治病,那牛脚和牛小腿都是肿的,最后牛兽医妙手回春,牛脚治好。
康冲水库里面是一个山洼,这个山洼直达歪头山,歪头山的北侧则是襄阳扁山。
扁山是旅游胜地,人来人往,而这歪头山却人迹罕至。
阿炳的叔叔曾经在这个山里开荒,当年开荒的人有三个男人。
他们夜晚就住在深山里面的茅草房里面。
那个茅草房里面有锅碗瓢盆,可以做饭。
茅草屋的顶部悬着一个筛子,筛子里面放着馍馍。
阿炳和表弟饿的时候,就会拿那馍馍吃,那馍馍有白面馍馍,有糖馍馍。
阿炳沿着山里的石头路朝歪头山走去。
他遇到一个道闸,道闸边有个小房间,阿炳路过房间窗户时,房间走出来一个小孩。
这小孩二十多岁,看着阿炳。
阿炳说,你是哪个村的。
小孩说,枣林村的。
阿炳说,我在这个村里长大,但是不认识你。
小孩说,我也不认识你。
阿炳说,这个地方变化好像有点大。
小孩说,不大。
阿炳说,你在这干嘛?
小孩说,我在这里看屋。
阿炳说,看啥屋?
小孩指着附近几个顶部是钢结构的屋子。
阿炳说,这是干嘛的?
小孩说,这里是电厂废渣的处理地。
阿炳说,山里面现在还有人住吗?
小孩说,现在没有人,前几年有人在里面种橘子。
阿炳说,有没有搞养殖的在山里面?
小孩说,以前有人放羊子,现在没有人养。
阿炳说,我进去看看。
小孩不吭声。
阿炳继续前行,现一头老黄牛在吃草。
阿炳回忆起当年在山里放牛。
周家湾是丘陵地带,土地都被开,没有大片闲置的地方用于放牛,家家户户放自己家的牛。
而枣林村因为靠着山,全村的牛集中起来放,大家达成协议,每天用两个人,赶着几十头牛进山。
这样家家户户轮流,村民可以把空闲的时间用于做别的事。
阿炳想到自己读书的时候,和要好的同学,轮流打饭,今天我打饭,一个人打两份,明天同学打饭,也是一天打两份。
阿炳想到深圳的阿来,曾经找保安帮助几个员工打卡的事情。
这三件事有相似的地方,从做事的角度看,许多事情,没有必要调动那么多人力资源,这劳动力共享应该原始社会都存在,阿炳边走路边陷入深思。
阿炳思考着多年前一个老教授讲的故事,说是一个大学,英国大学生和中国大学生排队打饭。
英国大学生先排队给自己打完白粥然后再排队打馒头。
而中国大学生,两两结对,一个人排队打两份白粥,一个人排队打两份馒头。
就这样,中国大学生饭吃完了,英国大学生还在排队。
老教授讲到最后说,这个故事不是说中国大学生聪明,而是说中国大学生破坏规则,赞美英国大学生遵守契约。
老教授围绕这个故事展开讲东西方文化区别,一个是集体主义,一个是个人主义。
并举例说,东方人吃饭,大家一起吃。而英国人吃饭,就算坐在一个桌子上,也是各自吃各自点的食物。
阿炳越想越远,他在石头路上,看到一些颗粒状的东西,好像是羊子屎。
阿炳想不明白,如果是羊子屎,几年前的羊子屎,经过风吹雨打,应该早变成土壤的一部分,为什么这么顽固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