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的亲兄长去世,他不愿让那些庶兄弟占了他们大房该有的家产。
他若想继承家业,就必须要回去与门当户对的张氏女完婚,才好与在家中掌握话语权,和庶兄争个高低。
所以……
成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
所以他和她说,他虽然要娶张氏女,但舍不下成秋母女,便想将成秋带回去做他的贴身侍女,日日陪伴在侧,而小鱼,则放在成了主母的张氏女膝下抚养。
这样,小鱼就是嫡女,他们的孩子,身份自然不能差。
她们母女俩是他心中认定的亲人,是他最爱的人。
然后成秋就把他杀了,在他向她描绘美好未来的时候。
因为她只从里面听到了他的美好未来,和她们母女将来寄人篱下,为奴为婢,做小伏低的日子。
她们为何要去过这种日子?他怎么说得出口,让她们去过这种生活,还觉得这是种恩赐。
既然这么爱她们,那就留在家中的黄土之下,一直陪着她们吧。
成秋这样想。
崔韵时听着这个故事,想起了谢流忱。
一个同样自私自利,嘴上却总说得很好听的人。
他让她过了那么些年憋屈苦闷的日子,她在他眼里,连他那只雪规鸟都不如。
可是当她终于找到了后路,可以不再忍耐,提出和离时,他却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说爱她,对不住她,说再也不会让她伤心。
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那么几滴没有任何价值的眼泪,他就想用它们,将她那六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一笔勾销。
就算他为她捞红鱼玉佩,被刮骨鱼弄得满手是伤又怎么了。
这就像他捅了她十刀,而后又捅他自己十刀一样,难道他们就两不相欠,可以重新开始了?
即便他扎自己一百刀都没用,她受到的伤害是切切实实的,她记得那种痛苦,永远都不想再别无选择,只能陷在那种境地里忍气吞声。
对她来说,她自己是最重要的,比他重要多了。
他们以为他们的“爱”是什么稀世珍宝,还是灵丹妙药,竟能让别人甘愿受屈受苦,一头扎进他们编造出的美好火坑。
成秋说完了故事,两人沉默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唯有檐前的雨丝不断飘落,隐匿入黑暗之中。
大概是气氛太沉闷,成秋从屋中取了她打猎用的弓和两支箭出来。
她射出一箭,箭出如流星,快得几乎看不见踪影。
还剩下一支箭,她把弓转递给崔韵时:“你来。”
崔韵时明白她为什么只拿了两支箭,因为猎户不是高门子弟,随时都有取之不尽的箭可以用来练习。
成秋的每一支箭都要用在猎物身上,不能轻易浪费,空射出去。
崔韵时摇头:“我就不了。”
“别与我客气。”成秋以为她是在为她省箭。
崔韵时笑了:“我左臂残废,仅有一只手,拉不开弓。”
即使一片昏暗中,她也能看出,成秋的表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