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将勾过来的三只河灯排好,瞧了一遍,而后莫名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瞬间移走,可谢流忱却捕捉到其中的同情。
他忽然又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遍,她不来,不代表她不会考虑他。
他会好好做她的丈夫的,他并非不知怎么对一个人好,他只是错误地判断了他对她的感情,在这件事上,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愚蠢,错得更离谱了。
可是现在他已经全都改过,再也不会犯半点错。
他用这些话语给自己鼓足勇气,抬起她放的最后一只河灯,烛火摇晃,清楚地照亮上面她一笔一划写下的心愿——
双影相伴,白头不离。
其下是崔韵时与白邈的名字。
他将这几行字看了又看,神色渐渐空茫,便这么僵硬着脸,落下泪来。
人潮涌动,人人手中提着花灯,满街流光溢彩。
谢流忱略略掀开车帘,寒风扑面,送来焰火、烤饼、辛香料、脂粉香交杂而成的气味。
前方不远处那辆马车里坐着崔韵时,她带上白邈,正往白家去。
谢流忱的眼中渐渐有雾气弥散。
崔韵时出来时和他坐的是一辆马车,而现在她坐的这辆却是她早让行云准备好的。
她并不知道今日最后会发展成这样,她有此安排,是出门前便做好准备,要让白邈回去时方便一些。
她这样体贴的心思,白邈受着,心里不知该有多熨帖。
此时谢流忱手边还放着那盏她祈愿与白邈一生相守的花灯,灯芯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煎熬着他的心。
他没有办法下手销毁这盏她寄托心愿的花灯,又不能把它送回水里,让这个心愿被神灵瞧见,庇佑她与白邈的姻缘。
他不知要拿这个东西怎么办,就这么将它带上了马车。
夜风时时吹拂,他阴暗地盼着这风能把莲心那朵火苗吹灭。
这样就不算他动手破坏,违背她的心意。
而是天意要让这个心愿破灭,他们相守的愿望注定是不成的。
可那微弱的火苗颤抖数次,瞧着险险就要熄灭,最后居然挺了过来。
谢流忱看着心烦,微阖双目。
这样的莲花灯平平无奇,随处可见,他有更好更精致的,莲瓣拱在一起时,可以防风,中间的灯芯能烧一整夜而不灭。
他将那九盏祈愿她平安无虞的河灯放入水中,只在手里留了一盏。
他留着这盏什么都没写的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有朝一日,他或许能将这盏灯拿到她面前,和她一起写上二人的名字,祈愿生生世世,恩爱不离。
——
白家是折柳巷进去的第二间大宅子。
崔韵时的马车停在白家后门,过了好一会儿,白邈才下了车。
谢流忱让人将马车停在巷口出来一些的位置,以免被崔韵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