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下轮到谢峥大吃一惊。
姜星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只是随口说道:“你在我府里这么些天还没看出来吗,我大伯管我管得很严,平日里除了不允许我吃除了府里以外的东西,还不准我随意出府。因此每一次我能出来都是跟着小叔叔,可是大伯继位之后小叔叔不知为何也变得忙碌起来,许久没有陪过我了。”
“可姜姑娘方才在醉阳楼点菜时同那位小厮说的话,看着却不像是少来的人。”
“这些都是我小叔叔教的,”姜星如说着,脸上不自觉洋溢起满满的骄傲,“我小叔叔是这天底下最见多识广的人,这些都是他同我说的。”
“是上次来找你的人吗?”
“嗯。”
“听姜姑娘这么说,我倒是对你的小叔叔好奇得很,不知道是怎样一位霁月清风的公子。”
姜星如提起姜栩满眼亮晶晶的:“我小叔叔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所有美好的词在他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似乎也没有从前那样爱笑了。”
“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姜星如老实摇头,“这些事情小叔叔和大伯从来不告诉我,不过就算他们告诉我了,我也不能同你说,虽然你我有缘,但毕竟你是宁朝人,而我是西羌人,更何况小叔叔还特意叮嘱了。”
“姜姑娘说得是。”谢峥轻轻点了点头。
姜栩这个人谢峥从未见过,这些年对他也仅仅是有所耳闻罢了。
世人总是用阴险毒辣、城府极深来形容姜临,却用谦谦君子、丰润如玉形容姜栩。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性情却似乎截然不同。
其实那日虽只是在屋里听见了姜栩和姜星如在外面的对话,谢峥也已经感受到了他和姜临的不同。
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谢峥从前是专程去了解过一些的。
姜临原本是三兄弟,姜临是老大,老二名唤姜彦,也就是姜星如的父亲,早年间死在了战场上,姜星如那时候年纪尚轻,失去父亲的同时母亲又殉情自尽,抚养照顾她的事情自然而然落到了姜临和姜栩身上。
姜栩是老三,姜临和姜彦年纪相仿,而他却比他们俩小上不少,因而在他牙牙学语的时候,姜临和姜彦兄弟俩已经可以提刀骑马了。
不过兄弟三人的感情确是极好的。
西羌的上一任王是他们的叔父,杀掉了他们的父亲坐上王座的叔父。
在西羌,王位之间的竞争远比在大宁更为激烈。
大宁皇位传承之后,只要亲王没有二心,俯首称臣,皇帝自然也不会对其痛下杀手,至少不会明目张胆,但西羌却完全不一样。姜临的叔父姜城,为了夺取王位,多年来用了各种手段陷害姜临的父亲姜泽,最后一次,他在西羌王城中派军队杀了姜泽夫妻,成功坐上他心心念念的王位。
只是那时候的姜城大抵是没有想过,原本是一时心软留下的姜临三兄弟,会成为那个将他拽入地狱的人。
在姜临他们三兄弟之中,一向在习武最有天赋的当属姜彦,在他刚十六岁的时候,姜城便看中了他的头脑和一身武艺上了战场,而身为大哥的姜临却是在两年之后才勉强得到认可。不过姜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只是想着如今兄弟三人能够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只是想着姜彦如今在西羌的地位不低,每日要各种虚与委蛇,实在不免有些心疼。
姜彦死的那日,西羌下了一场大雨。
姜临和姜栩那天待在府里,前线来了军报,说大概明日就能回来,距离姜彦离开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了。姜临从接到军报开始便又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姜彦回来之后能给他们传授许多战场上的经验,紧张的是此番西羌究竟能不能大获全胜。
翌日,他们没有等到姜彦回来,而是等来了姜彦被义成军的一个姓韩的将军斩下头颅的消息,而姜城,丢下战场上奋力反抗的将士,逃回了王城。
决定反姜城,是姜临的必然之选。
他要替姜彦报仇,但那次之后的姜城回到王城之后便一直龟缩不出,美其名曰是要让西羌休养生息,其实不过是怕了义成军罢了。
姜临自幼便心思细腻,姜栩聪明绝顶,兄弟俩联手,将姜城拉下马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姜临成为西羌王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义成军宣战,并且很快派人查到了那个当初杀了姜彦的义成军将领,随后便是两军对阵,义成军头次败在了西羌军队的手下。
姜临继位之后,姜栩理所当然成为了西羌的王爷,只是他无心政事,虽然姜临有意让他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奈何姜栩却只想做一个逍遥的闲散公子,姜临一惯宠他,这些便也依他了。
这几年姜临带领着西羌大军数次与义成军交手,而姜栩确实从未露过面,有传言说他只管在西羌境内饮酒作乐,天塌下来都有姜临为他撑着。
可谢峥却不这么认为。
姜临三兄弟的关系一向很好,哪怕是姜临从一开始或许的确不满姜城,却也是在姜彦死后他不作为之后才坚定了要反的决心。
说起来,当初姜彦死的时候,谢峥还未到义成军中,只是后来听闻,当初斩杀姜彦的,正是后来的义成军主帅,也就是在军中带他的韩建白。谢峥蓦然想起那日被明玉成追杀之时,他似乎听到明玉成提起韩建白,再结合他与姜临之间的主仆关系,莫非当初韩建白的死也另有隐情。
众所周知,韩建白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夜晚突然死在自己营帐中的,当时瞿广白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与仵作一起查验了韩建白的尸体却什么疑点也没有查到。最后只留下一个韩建白为军中之事操劳过度,加之身有旧疾,种种要人命的因素堆积在一起,才造成了悲剧的发生。
“你怎么了?”姜星如见谢峥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忙不迭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谢峥回过神,对着她淡淡一笑,“我只是想着,先前几日听姜姑娘总说西羌的好,便觉得对西羌心生向往,可今日过后,我倒是得好好想想,姜姑娘所说的这些是否都未曾亲眼见过了。”
“我大伯只是不许我离开西羌境内,在西羌境内,我还是可以横着走的。”
“真的吗?”
“那是自然,你不准不信。”姜星如听出谢峥似乎有几分逗弄自己的意思,说着伸手要打他,却蓦然看见一只孔明灯升空,登时便被吸引了目光。
谢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又看了看姜星如在灯光映照下有些发红的脸:“姜姑娘从未见过此灯?”
“没有,”姜星如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西羌没有这样的灯,这灯叫什么名字,为何要往天上放?”
“此灯唤作孔明灯,百姓们在灯面上写下自己的心愿,作祈福之用。”
“你们宁朝倒也确实有新鲜玩意儿。”
“是啊,”谢峥说道,“若是姜姑娘有兴趣,日后还可以去我大宁的京城看看,比起陵城灯会的热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孔明灯越来越远,姜星如扭头一脸希冀:“若是我日后有机会去你们宁朝的京城,你会亲自带我玩吗?”
谢峥愣了一下,继而点头:“姜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姜姑娘有朝一日到了京城,带着你在京城游玩乃是我分内之事,我自然不会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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