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穿着厚厚的袍服,跟在张作齐的身后,在伤兵营中逐一检查伤兵们的状况。
她个子在女娘当中并不算娇小,但混在男人堆中,却显得矮小而瘦弱,哪怕是穿了?好几层衣裳,也依旧不?显臃肿。
“王先生!”
“王先生。”
有不?少眼熟的面孔露出白牙,热情地招呼赵婉。
这些?时日赵婉总出现在此处,很多兵丁都已经熟悉了?她,见着这位军师平易近人,那双白皙的手甚至都能面不?改色地为他们处理伤口,于是逐渐地也胆子大了?起来。
赵婉点点头,面色认真?地观察着一位伤兵的手的伤口。
那处被郑兴平执刀做了?个手术,如?今修养得还行,高热之后,伤口运气十?分好的没有感染,如?今手的主人亦正?没心没肺地咧着嘴笑呢。
“勤换药,务必小心些?莫碰生水。”张作齐板着脸,严肃地嘱咐。
兵丁乖乖点头应了?,他们能为自己做的,也就是好好保重自己了?,如?今有了?如?此多的大夫,各个儿都医术精湛,他们这些?搁从?前来说都要黯然等死的人,也能好好活着了?。
真?好啊。
兵丁们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医护人员,心中默默感叹道。
赵婉出了?伤兵营,便?迎着冬日刺骨的寒风,登上了?城墙。
到了?今日,不?得不?说,她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这种?每日绷紧神经、随时准备迎战的日子,能就着杂乱的声响睡觉,能忽视突如?其?来的军队集结做自己的事情,与从?前想必,现今算得上是相当处变不?惊了?。
呵出一口冷气,赵婉搓了?搓冻红了?的手,遥遥望向远处一片五颜六色绵延不?断的营帐,那里正?是高兹的驻扎地。
她知道,高兹的营帐充满着他族的特色,有鲜艳的帐篷顶,艳丽的袍服,甚至还有随军的、扎着各色辫子的女娘。
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但高兹依旧□□地守在此处,俨然一副不?破城不?罢休的架势。
但赵婉从?这一段时日对方的攻势中看出,高兹的节奏显然愈发地急促了?起来。想来,他们的粮草并不?能长久地供应下?去了?。
虽不?至于捉襟见肘,却大概也是不?能挨到明年春后的。
赵婉从?身后云前的手中拿过?一个望远镜,判断着高兹军安置粮草的所在地,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深深。
蓦地,她眼神一闪,放下?望远镜,飞快地下?了?城墙,直奔云舒的书房。
“吱嘎——”
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从?外向内推开,将外头亮而无温的光线带了?一缕进来。
能不?经通报便?直接推门进来的,也就是赵婉了?。云舒抬眸,便?见着清丽之人裹挟着一身寒气,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他搁下?手头的事情,站起来走至赵婉面前,握住了?她通红的手,不?悦道:“怎生不?戴上手套?冻坏了?可怎么办?”
“没事,我不?冷。”赵婉想将手缩回,又贪恋那拢住自己的大手的热量,忙心虚地说道。
云舒也不?与她争辩,只无奈地为她暖手,心想下?回定要盯着她防护好自己。
直到赵婉的手温热起来,云舒方放开了?,他问道:“阿婉是有事要与我说?”
他知道,自家?夫人近来除了?与她相关的会议会来,平日里几乎都忙于后勤事宜,很少主动来找他,这回兴冲冲地赶过?来,必然是有什?么事要说的。
赵婉眯着眼睛,露出狐狸一般的笑,捉着云舒的手,在他手掌上写了?二字——
“粮草。”
云舒倏然间一笑,他看向赵婉,与之直视,挑眉道:“看来阿婉与我甚是同心。”
赵婉眼睛一亮:“你也是如?此想的?”
“是,”云舒道,“此前高兹人数众多,且对粮草的看护十?分紧实,我们想去打这个主意,殪崋也无法实施。”
“但如?今便?不?同了?,高兹经过?这两个月的战役,早已不?是当初那般兵强马壮,他们的粮草,亦并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赵婉拊掌认同:“是的,断了?高兹的后路,叫他们即便?是想持续耗下?去,也耗不?了?多少时辰!”
要么,高兹便?会孤注一掷,全力攻城,要么,便?会灰溜溜地滚回他们的王庭!
赵婉冷笑:“他们若还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云家?军,便?是错之又错。这回,便?叫他们在此处过?不?了?这个冬吧。”
云家?军如?今,轮抗寒,有毛线工坊分批次送来的毛衣手套;轮兵器,亦有上等的刀枪戈戟、二十?发的连弩;论?粮草,早前军中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更?有来自临州大后方的支持……
更?甚者,高兹道如?今都还未彻底弄清楚,为何?云家?军总能洞悉他们的动作,十?几次大战中,能一次又一次地削弱他们的实力,将他们的人,一层一层地给剐干净。
而现在,是到了?终力一搏的时刻了?。
黄昏时刻,一道绝密命令便?传到了?高兹军各处隐藏的人手中。他们从?大、二王子处、随行高官处、甚至是普通的营帐中,获得了?自己在高兹军中最后一个任务。
而云舒这边,亦加紧时间与众将领下?达了?深夜十?分,根据信号发动的命令。
是夜,高兹军除了?两位王子处,护卫得最紧的地方,升起了?袅袅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