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急了,跺脚道:“赵莲,你小心眼儿!”
我挑眉:“原来那日,你没睡着,听到我说的了。”
她心虚的点点头,随后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跋扈模样: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我了,放我回北方。”
我又笑着颁了道懿旨,别说,自从当了太后,懿旨是挺好用。
涂丝囡前脚刚走,赵蕊便来见我了。
“你也要走?”我收起笑容,“你要去哪,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若是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赵蕊那张柔柔弱弱的脸笑了笑:
“莲儿,就连你,也认为,我一个人活不下去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我说了什么,有些懊恼,“对不住,赵蕊。。。。。。”
“我想出宫,随便去哪。”
又是这样决绝的神色,如同那天她哭着喊着说她心悦李饼时一模一样。
上次没能拦住她,我是后悔的,可这次,我再一次面对柔弱者的决绝犯了怵。
赵蕊如愿以偿的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除非我这刚柔并济的好姐姐想着回到这宫里看我,不若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她了。
城门的围墙上,我站在那儿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人,这次是赵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那么你呢,赵莲。
*
和金高悯久别重逢,他看上去没怎么变,我却胖了些许,也许是慈宁宫小厨房吃食太好了,也许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总之没有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
“世子哥哥。”
金高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面容有些惨淡,和煦的神情有些牵强:
“果然瞒不过你。”
“若不是那日替你上药,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沈清瞿,你瞒得我好苦。”
幼时给沈清瞿换过女装,当时被他背部的一个狼牙状胎记吓哭过,我年纪小,自己身上有没有胎记,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是什么怪病,后来还是沈清瞿用块儿饴糖哄好了我。
之前金高悯后背被烫伤,我替他上药的时候,斑驳疤痕覆盖在一处深色肌肤上,那明显是胎记,而且还是我认识的胎记。
心中起疑,接着回家省亲找我爹求证,果然就知道了金高悯就是沈清瞿。
当初侯府被先帝因功高盖主扣上了谋逆的帽子,说是该流放的流放,实际上押送的官兵早就被授意在路上解决侯府的人,沈清瞿用街边被饿死的小乞丐代替了自己的的尸体,这才保下了命。
年幼的沈清瞿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流浪,为了活命,除烧杀抢掠外的事儿他几乎都干过,因为淋雨高烧,昏死在河边,被先皇后母家培养暗卫的组织看中,抓回去,化名金高悯,这才成了燕纾的心腹。
十二岁的沈清瞿,从人人艳羡的侯府世子,变成了街边犬口夺食的乞丐,而后又被暗卫组织抓回京城,被残ren地剥夺了作为男子的尊严,成为冷宫废弃皇子的内侍。
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甘不甘心,想不想要,当世子由不得他,当乞丐由不得他,当内侍更是由不得他。
他能做的,就只有斡旋在燕纾身旁,等待时机,为侯府翻案。
*
他脸上挂着温柔缱绻的笑意,我心念一动:
“沈清瞿,那你,愿不愿。。。。。。”
“不愿。”他摇头,却还是那样温和。
我错愕道:“为何?”
他终是不ren,发出一声叹息来:
“阿莲,千仞堂为了操控宦卫,自我们入堂那天起,便被种下了剧毒,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活不过。。。。。。二十五岁?
我蓦地笑了下,只觉得心肝脾肺都疼得厉害。
“可你,可你来年便是二十五岁了,沈清瞿,你来年便是二十五岁了。”我断断续续,神色迷惘,只觉得山摇地动,老天薄待了我。
自从我哥死后,我就没哭的这么狼狈了,鼻涕眼泪糊在一块,哭的凄凄惨惨。
沈清瞿将我揽进怀里,又是一声叹息,动作轻柔的用衣袖将我的眼泪擦干净,丝毫不嫌弃我的秽物。
他说不了什么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由着我扒着他的衣袖,伤心欲绝。
燕纾如今死了,高坐上再也没有暴君了,霁国也不会再来犯,涂丝囡回到了北方,就连赵蕊也去寻她的快活日子过了。
好似人人都赢了,又好似人人都失去了什么。
我本以为余生至少有沈清瞿相伴,在宫里的日子不算无聊,可如今在这个处处圆满的节点,沈清瞿怎么办,我怎么办。
“好了阿莲,不要伤心了。”
“如今家guoan定,赵叔坐镇朝堂,山河无恙,这不是很好吗?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