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音不是本地口音,听声音,像是从北方来的。
林宁站着没动,牛棚里这些人,都是革委会统一看管的,连大队部的人都管不着,平时他们上工干活,都有专门人看管着,肖家岭村的老百姓根本无法靠近,至于看病吃药,那更是没有的事,死就死了,根本没人管。
年轻男人着急了,“大夫,求求你看看我妹妹吧,她生病了!”
林宁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大晚上的没人,估计看管的不在,她走了过去,关在牛棚里的这些人,很多都不是坏人,看看也无妨。
年轻男人一脸感激,“大夫,我在门口守着,你进屋看看我妹妹吧,她流了很多血。”
这牛棚,不是人们理解的牛棚,而是一间土坯屋子,顶上铺着茅草,窗户上的油纸破了几个大窟窿,地上全都是土坑,条件十分恶劣,专门用来关那些打成反派的人。
林宁进了屋,年轻男人警惕的站在门口,看着外面。
地上铺着茅草堆,上面放着几床破旧的被子,被子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她微睁着眼睛,脸色苍白,一脸倔强的看着林宁。
林宁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腕,想给她号号脉,那姑娘反握住她的手,很用力,握的林宁微微皱眉。
“松手,我给你号号脉。”
那姑娘摇摇头,“不用号,我知道我是怎么回事。”
她坐起来,凑到林宁耳边,小声说道,“我怀孕了,现在被我折腾的流产了,我哥哥不知道,我骗她说我来月经了。”
林宁眼色微凛,回头看了看年轻男人,他不时回头看看她们,一脸的焦灼。
“你怎么会怀孕”
林宁刚问出口,答案已经在心间,那姑娘说道,“我们这些人,隔三差五就审问一次,审问的时候,他们”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说不下去了,吸了吸鼻子,“总之,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次怀上的。”
巨大的悲痛笼罩了她,这悲痛也袭击了林宁的心房,让她也难受不已,不管哪个年代,身弱无力的女人,处于无人帮助的境地时,总是会遭遇这些。
姑娘说道,“我现在就是流产了,肚子疼的难受,血也流的很多,你能不能给我点药,谢谢你了。”
男人看外面没人,也走过来问道,“大夫,我妹妹是什么病?”
姑娘哀求的眼光看着林宁,微微冲她摇摇头,林宁说道,“她这是月经不调,经血过多,不是病,只要吃上点药,好好调理调理就行了。”
男人放下心来,“没病就好,没病就好,我父母都去世了,就剩下这一个妹妹了,大夫,麻烦你救救她了!”
“我给她拿点药,你到门口守着。”
男人站起身,在门口守着,姑娘低声说道,“谢谢你。”
“不客气,我先号号你的脉。”
这次,姑娘老实的将手伸了出来,林宁号脉,她果然是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脉象显示,胎已经不稳了,现在的流血就是证据。
“没流干净,里面应该还有,要是不流干净,你后面会出问题。”
“那怎么办?”
“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堕胎药,你吃了把胎落干净。”
林宁站起来,背着箱子往外走,男人拦住她,“大夫”
“我回去拿药,不要着急,我等会儿还会回来的。”
“好,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斗争
林宁并没有坠胎药,但是没关系,兑换系统里有,林宁花了五十块钱,兑换了一颗坠胎药,后世先进的白药片,一颗就能解决问题。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林宁又返回了牛棚,男人一直站在门边,看到他回去,眼睛里的惊喜都要溢出来了,“大夫!大夫!”
“别喊了。”
林宁往四周看了看,没人,她进了屋,男人再次守在门口,林宁将药片拿出来,递给那个姑娘,“吃吧,堕胎药。”
那姑娘毫不怀疑,拿在手里,一把就吞了进去。
林宁又拿出一小瓶水,这是她事先预备出来的灵水,是给孕妇们用的,这姑娘身体虚弱,喝一瓶对她有益。
“喝了这个吧,葡萄糖,对身体好。”
“谢谢。”
帮人帮到底,林宁又拿出一个月经带,还有一大包卫生纸,“接下来几天,还会流很多血,你估计没这些东西,拿着吧。”
姑娘哽咽了,自从下放以后,这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对他们来说,都成了奢侈品,再也没用过,每个月的那几天,只能垫着一些棒子皮,或者是麦糠,现在再次看到这些东西,恍如隔世。
“谢谢你,谢谢你大夫。”
时间不早了,林宁站起身来,男人看到妹妹哭泣,眼中也湿润了,他强忍住泪水,冲林宁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大夫。”
简单的寒暄几句,林宁得知,男人名叫孔方林,姑娘名叫孔明哲,他们是从北京过来的,父母都在运动中已经去世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林宁出了屋子,此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天乌漆嘛黑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背着药箱往回走,暗夜沉沉,人的心也惴惴的,感觉看不到前途,人的命运也像漂浮在大海上的小船,没有任何支撑点。
林宁走了几步,又站住,距离这场运动结束,还有五年,但是孔方林他们不知道,他们也许以为前路黑暗,万一坚持不下去,是不是就像他们的父母一样,郁郁去世呢?
林宁又返了回去,敲了敲门,孔方林开了门,“大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