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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2（第1页）

2月14日下午

录音整理及记事

我看得出，沐辛对这次会面很是看重。她没有着惯穿的旗袍，焗染过的长发也都披散下来了。和传言里的样子相比，不会显得那么"异类"。

当然，也许是为了第一次见面不吓到我。

在真正开始之前，她显出十分的热切，似乎很期待，也很热衷。

可是当我打开录音笔时，却先迎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嘲。然后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无奈的开口说到。

"我，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

她看向我的眼神，无辜又迷茫。

我的笔记本上，倒是罗列了很多问题，但几乎无从问起。因为见到她之后，我已经不确定我听到的传闻里，到底有几分是正确的。

我认真想了想，"沐小姐，抱歉，有些唐突。但是，可以麻烦您，就从那副画说起吗?"

沐辛听到我的问话，眼神顿时变得飘忽起来。似乎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回答我"哦，可以的"。

那副画，是沐辛的成名作。

我可以在百度搜索到的，有关于沐辛的资料，少之又少。如你所知，连一张本人的照片都没有，年龄、性格，甚至在结识到共同的友人之前，连她的性别都是一个迷。

沐辛作画时所用的化名，叫做"亦如"，从十多年前第一幅画横空出世到现在，从未易改过。

"我从七岁起，开始学画画。先是素描，然后水粉，再后来就学了油画。"

说起自己的本职专业，沐辛显然放松了很多。

我想大概那些故事对她本人的影响实在太大。从我进门起，她多数时间处于紧绷的状态，要么就是神游。像是一个很久没有休息的人，虽然不至于昏聩，但也没有特别清醒。

因顾及她的病史，我也不敢直接问起沉重的话题。

"您的画很有名，可惜我不懂，除了那些人物，并不能看出更多的内容。"

我说的是实话。若让我去看画展，大约只能给出"这人画的真像"之类的评价，什么风格手法，是一概不懂的。

沐辛却反倒笑了。不同于之前礼貌的微笑，这个笑容显得真心的多。

"那就对了，重点原本就是那些人。"

不同于后期作品的抽象，沐辛的早期作品，以人像为主。巨细靡遗，光影协调，据说是典型的传统现实主义画风，评论家言之，是"中国现代现实主义的新曙光"。这诚然是很高的评价了。

"《桑枝》出来的时候，外界有很多猜测。有人说是我的自画像，也有人说是我画的母亲或姐妹。"

沐辛说起自己的画，言语间的感觉，就像谈起熟识的老朋友。

"您的人物画太写实了。我的印象中，每一副画出来，都会有人猜测原型。"我照旧实话实说。

《桑枝》画的是一位民国少女梳妆的景象。明镜新开，胭脂若血，镜中人带笑的脸，妆台上随意摆放的奁盒，使得画面生活又灵动。少女穿着蕾丝扣边的小洋裙，腰身窄窄，身材曼妙。

妆台置于房间的一角，画面里能看到的，是房间的一部分，布置装饰兼有着中西方文化的特点。

床上浅黄色铺盖与窗帘的绿色形成对比，并与蓝色地垫形成对照。色彩鲜艳明丽，又不失情趣。

简而言之，整幅画作的细节之精致，让人仿佛置身画中。甚至有一瞬，会觉得画中少女盈盈的浅笑能够传出声音来。

如若要我这个俗人给出一个合理的形容，那么我会说，那画里的房间，和沐辛别墅的整体风格很像，而画中的少女，笑起来的时候，也和沐辛本人有些相似。

如果"桑枝"确有其人，我个人更倾向于是沐辛的同龄姐妹。

沐辛的右手又抚上左手手腕。"要说没有原型，那是不可能的。"

从《桑枝》开始，沐辛有一个系列十几幅的人物画。在来之前，我特意在网上查找了解了一遍，还看过一些解析，主流猜想也一致认为这些人物应该都有对应的原型。

"卓小姐，你应当听说过我‘少年成名’的说法。"

沐辛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有闪避，如实点头。她笑笑，继续说下去。

"我画《桑枝》的时候，十二岁。"

我知道她年少，却也不曾想过这样年少。十二岁，小学生的年纪，我大约还在跳皮筋滚铁圈。

然而赞誉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她出言打断了。

"你不必着急夸我，我并非什么神童，更谈不上天才。"

"桑枝、玉燕、祯生、兆京，这些人，如果只是亲眼所见，以我的能力，其实根本就画不来那样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