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o5章 梦
“高中的时候，其实条件就好多了。”
高中的时候，张强考上的是县一中，全称是泾城中学，算是全县最好的高中了。
泾城中学算是全县最早有楼的单位，也是全县最早通上暖气的地方，无论是教室还是宿舍，都在楼上，虽然因为用的时间长了，看起来有点破旧，但总体也称得上是窗明几净，也算是满足了张强对于学校的想象。
泾城中学背靠的是泾县的名山潜夫山，据说这山曾经出过个历史名人，山上的十来棵松柏树都号称千年老树。从宿舍后窗看去，就能瞧见山顶的雕梁画栋，张强他们闲暇时候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去爬山，爬上山顶的时候，整座县城都会匍匐在脚下，那个时候，是少男少女们志气最盛的时候。
“我要去京大。”
“我要当科学家。”
“我要去金城大学。”
那时候，他们就站在山巅的亭子上，一个个头顶蓝天白云，脚踏大山之巅，俯瞰芸芸众生，大声喊出自己的梦想。
虽然，好像去年高考的时候，他们中考的最好的也就是一个师范大学……
现在想起来，高中生活已经遥远到在记忆中都开始模糊了，曾经上学的时候漫长的路，现在想来居然亲切又怀念。
“你上学要走二三十公里？”孟潇听着张强说自个上学要从村子里走到县城，捏了捏张强的手表示安慰。
“那时候确实觉得蛮苦的，上一次学得走半天的路。可现在想起来居然不觉得是苦，只觉得挺怀念的，甚至都想再走上那么一趟。”张强笑着表示不在意。
“其实我们上学的还算轻松，走路只需要背着几本书和十来个馒头。给我们送饭的家长才是真辛苦呢。有的还能借个自行车骑着来一趟，有的家长背着一捆木柴，有的担着一担蔬菜，他们一般周三的早上四五点从家里出，然后到县城正好是七八点。赶在早市上把东西卖完，然后才到校门口等着我们放学。”
张强的父亲那时候偶尔就会担着蔬菜来送饭，虽然除了城里孩子，送饭的家长一般都土里土气的，张强那时候出门看着满身风尘的父亲，心里头不仅有酸楚，却还隐隐有那么一点嫌弃和自卑。
“那时候，我看着一身旧衣服，一脸灰尘的父亲，心里头就想着一定要考上好学校，一定要让父母日后不这么辛苦，一定不要让家人出门这么狼狈。”张强回忆着那些场景，心头却有点慌。
关于父亲的记忆居然开始模糊了，回忆中的父亲仿佛是蒙了一层雾的影子，越是想要清晰的回忆他的脸，记忆便越模糊。
张强闭上眼睛，努力在记忆中拼凑父亲的形象，然而越是努力回忆，记忆的迷雾越是厚重，父亲仿佛化作记忆中的一个符号。
“唉，我居然不能清晰的回忆起父亲的面容了。”张强睁开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没事，回去了看看照片就记起来了。”孟潇拍了拍张强的手，安慰道。
“没有照片，我爸一辈子没有拍过照片。”张强听着孟潇的话，苦笑着回了一句。虽然说拍照是人类最伟大的明之一，但父亲无疑并没有那个福气，他连在老照片上褪色的机会都没有。
“……”孟潇轻轻握着张强的手，“那就记在心里吧。”
“嗯。”
两人随即陷入了沉默。
……
“那个，小伙子，小姑娘……”对面的妇女出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怎么了？”孟潇抬头看着一脸拘谨的妇人，跟着两人搭腔，对她而言似乎是鼓足了很大勇气，这一句话说出口，张强看着她额头都有了细密的汗珠。
“没事，您需要帮忙吗？”孟潇笑着问了一句，她也是个热心人，瞧着妇人紧张的样子，下意识用笑容安慰。
“俺要去趟厕所，能麻烦你带一下吗，俺不会上厕所。”妇人说着脸赤红一片。
“俺行李放在床底下，小伙子你能帮俺看着吗？”妇人瞧着孟潇起身就要帮忙，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张强本来觉得妇人请人帮忙挺正常的，火车上的厕所，要是有人第一次坐火车不会用确实也不奇怪，毕竟很多农村人可能一辈子都没用过冲水的马桶。可妇人又补充了一句让自个帮忙看行李，张强一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喊乘务员帮忙吧。”张强拉住了已经起身的孟潇，低声跟孟潇说了一句，虽然不觉得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妇人能作出什么事情，但出门总是小心为上。
“哦……”孟潇眨巴了一下眼睛，“阿姨，你稍等一会，我帮你喊一下乘务员？”
“啊，那成，那成，俺不太敢麻烦人家。”妇人愣了一下，又坐回了床上。
碍于妇人在场，孟潇虽然心里有点疑惑，倒也忍着没问，继续瞧着窗外匆匆掠过的风景。
“你看着点行李，我稍微眯上一会。”火车已经驶出了城区，这会窗外只有一成不变的苍黄山色，其实看着怪让人心生疲倦的，张强看着孟潇倒是一如既往的精神，索性就乘着空睡一会，晚上还得守夜。
“行，你眯会吧。”孟潇答应着，看着张强要上中铺去，又劝了一声，“你就睡下铺吧，床蛮宽的。”
张强来开被子，头靠着车窗躺下，顺手拉着床边孟潇的手。
孟潇坐在床头，头柔柔的披在肩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窗外，张强一时觉得这场景熟悉的好像是在记忆力曾反复出现，但想着又不觉得这场景曾经出现过。
闻着孟潇身上一股淡淡的说不出味道的香味，听着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意识渐渐模糊，迷迷糊糊中，张强进入了梦乡。
……
张强做了一个很香的梦，梦里春光正灿烂，油菜花漫山遍野，蝴蝶和蜜蜂飞来舞去，天空中几多白云一会变成狗，一会变成熊，远远有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
那身影边走还边喊着自己的名字。
“张强，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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