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死死粘在她背后,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尖叫欲望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却卡在喉咙里,不出任何声音。
她握住衣柜的黄铜把手,那上面有熟悉的划痕。
她回头对我嫣然一笑,那笑容扭曲而狂热,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满足光芒。
“最后一点不同,也没有了。”
柜门猛地被向内拉开,出轻微的摩擦声。
先撞入视野的,是安辰。
他就在那里,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支撑着,直挺挺地、僵硬地立在衣柜中央。
但他不再是安辰,他全身的皮肤被完整地、恐怖地剥了下来,像一件被匠人精心处理过的皮革标本。
肌肉组织和脂肪赤裸裸地暴露着,呈现出一种暗红、蜡黄交织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可怕颜色,表面泛着一层油腻腻的、不自然的光泽。
没有眼皮覆盖的眼球空洞地瞪着前方,嘴巴被某种力量拉扯成一个永恒的、极端惊恐的尖叫形状,露出牙龈。
我的安辰,一周前还抱着我说“周末带你去吃城西那家你念叨好久芝士蛋糕”的安辰,电话里声音温柔问我“是不是又熬夜了”的安辰。
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弯下腰,剧烈的干呕折磨着我的喉咙和胸腔,酸水直冲上来,眼泪不受控制地飙出,视线一片模糊。
然后,我才看见,他身上穿着的,是我失踪的那件、领口有他淡淡烟草味的旧格子衬衫。
衬衫的扣子一颗颗仔细地扣着,严严实实地绷在那具可怖的、非人的躯体上,布料的格子纹路陷进暗红色的肌理里,显得无比荒诞、亵渎和恶心。
而林夕,她就站在那恐怖造物的旁边,脸上洋溢着一种心满意足的、近乎圣洁的光彩,甚至带着点少女般的羞涩。
她伸出手,极其爱怜地、轻轻抚摸着那件衬衫的领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摸情人的脸庞,完全无视其包裹着的惊悚内容。
然后,她的手指勾住了自己颈间的那条项链。
那是一条用某种白色小珠子串成的项链,款式简单古朴,和我脖子上戴的这条一模一样——是安辰用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在海边捡到的那枚白色贝壳,亲手打磨、钻孔,为我做的生日礼物。
他说这贝壳像我的耳垂,世界上独一无二。
她指尖一颗颗地抚摸着那些“珠子”,带着一种炫耀和珍视的神情。
那些珠子……形状不规则,大小略有差异,微微泛黄,在卧室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属于骨骼的温润感。
是牙齿,人类的牙齿。
我认得其中一颗略微歪斜的门牙——那是安辰的门牙,他每次开怀大笑时都会有点孩子气地露出来,我曾无数次亲吻过那里。
“你看,”她柔声说,声音甜腻得像融化的蜜糖,却又冰冷得如同毒蛇滑过皮肤,“现在,我们真的什么都一样了。喜欢的杯子,看的书,阳台的植物,窗外的风景……”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件“战利品”,最后落回衣柜内部,语气充满了圆满的喜悦,“……还有,爱的人。”
她向前一步,对我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我剧烈颤抖的脸颊。
那手上似乎还沾着一点从衣柜里带出来的、难以言喻的油腻气息。
“连最后一点不同,也没有了。”
世界彻底寂静无声,窗外的雨停了,只有她颈间那串牙齿项链,在我模糊的泪眼中,相互轻轻碰撞,反射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冰冷死寂的光。
那串牙齿项链在她苍白的脖颈上微微晃动,每一颗微黄、形状不规则的牙齿都像一只空洞的眼睛,凝视着我。
安辰那颗略微歪斜的门牙,正对着我,仿佛还在努力挤出一个熟悉的、却永远凝固在惊恐中的笑容。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唇被咬破,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咸涩而真实——这是唯一能证明我不是陷在最深层噩梦里的东西。
我猛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
疼痛让我窒息般的恐惧稍稍裂开一条缝隙。
“你……”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气管像被砂纸磨过,“……为什么?”
林夕脸上的狂热笑容稍稍收敛,转化为一种近乎委屈的困惑。
她放下手,歪着头看我,眼神纯净得可怕,仿佛无法理解我的反应。
“为什么?”她重复着,语调轻柔,“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啊。你看,你的杯子,”她指向我手中还在握着的、印着外婆笑脸的瓷杯,“你的书,你的耳钉,你的衬衫……现在,连他,也是我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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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我们的”时,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经地义的分享意味,目光甜蜜地瞥向衣柜里那具可怖的躯体。
“我们的?”一股冰冷的恶寒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不是在占有,她是在……共享?她认为这一切,包括安辰,都是我们之间某种扭曲联结的证明?
“是啊。”她向前一步,语气愈温柔,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你不觉得孤独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理解另一个人。但我们不一样。”
她的眼睛亮得骇人,“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知道你半夜会为什么电影流泪,知道你害怕哪种形状的阴影,知道你……”她的目光落在我颤抖的手上,“……现在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