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他进来,赵律师举止专业,但眼神锐利,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的屋子和我的状态。
“卓女士在前段时间修改了她的遗嘱,并且留下了一封密封的信件,指明如果她遭遇不测,尤其是在与您接触后生意外,就将这封信交给您。”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样式古朴的信封,放在桌上。
我的手指冰凉,她预料到了?
“她……还说了什么?”我哑声问。
赵律师推了推眼镜:“卓女士只说她陷入了一些……乎寻常的麻烦,并且提到这可能与很久以前的一些旧事有关。她认为您可能是唯一能理解,甚至可能知道根源的人。”
他的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我试图掩盖的过去。
律师走后,我独自对着那封信——信封很厚,材质优良,上面是卓芯娟秀却略显急促的笔迹:“贺阿姨亲启”。
我深吸一口气,撕开了信封,里面是几页写满字的纸,还有一张旧得黄、边角磨损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女孩,穿着几十年前式样的连衣裙,站在一棵大树下,笑得青春洋溢。
一个是我,眼神明亮,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骄傲和一点点羞涩。
另一个女孩,有着一头令人惊叹的、如瀑的乌黑长,垂至腰际,她的笑容更温婉一些——是陶静淑。
我年轻时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后来深深嫉妒并诅咒过的人。
我的手指颤抖着拿起信纸,卓芯的字迹映入眼帘:
“贺阿姨,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了。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打扰您的晚年安宁。但我别无他法,我恐惧的源头,似乎最终指向了您,和我的母亲——陶静淑。”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陶静淑……是她的母亲?!
“母亲生前很少提及过去,尤其避谈您。她总是很忧郁,非常爱护她的头,却又常常对着镜子落泪。她去世得很早,身体一直很弱。她走后,我开始做奇怪的梦,梦见长长的、会动的黑……直到一个月前,我继承了母亲所有的遗物,包括她珍藏的那头长(她临终前嘱咐剪下保存)……”
读到此处,一股寒气从我脚底直冲头顶。
“……我忍不住……把它做成了套……我想感受她……但戴上之后,噩梦就成了现实。它们活了过来,在我头上扎根,低语……它们说着一个名字……您的名字。还有……怨恨……”
信纸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
原来不是我那虚无缥缈的诅咒立刻应验在了陶静淑身上。
它潜伏了下来,像一颗恶毒的种子,埋藏在她那被剪下、被保存的头里,等待了很久,最终在她的女儿身上……破土而出,开花结果。
就在这时,客厅的角落,那个被警察遗漏的、装着之前那团头的加厚证物袋(他们竟然漏掉了这个!),突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窸窣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用牙齿啃噬塑料,从袋子里传了出来。
它……还在里面,而且,它似乎想出来。
而我,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人……
信纸从我指间飘落,墙角那加厚的证物袋又动了一下。
这次更明显,塑料薄膜被从内部顶起一个尖锐的凸起,随即落下,出“啪”一声轻响。
我猛地站起,衰老的骨骼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不能呆在这里,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的目光疯狂扫过客厅,最终落在壁炉旁那厚重的、生铁铸成的旧工具箱上——那里面放着一些更沉重、更不适合理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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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踉跄着冲过去,打开箱子,忽略掉那些凿子锤子,双手颤抖地抓住了一把长柄的、用来修剪厚树枝的钢剪,冰冷的触感让我稍微镇定。
我转过身,紧握着钢剪,一步步靠近那个不断蠕动的证物袋。
它里面的东西似乎感知到我的靠近,动作变得更加狂躁,整个袋子开始在地上轻微地跳动、旋转。
塑料表面被顶出一个个尖锐的突起,仿佛里面困着无数急于破茧而出的黑色幼虫。
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我知道它来自何处,我知道它因何而生。
就在我举起钢剪,准备不顾一切地将这袋东西彻底毁灭时——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沉重而规律,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气息。
我的心猛地一跳,钢剪差点脱手。
“贺女士?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关于卓芯的案子,还有一些补充问题需要向您核实。”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冷静的男声。
他们回来了!在这个最糟糕的时刻!
证物袋里的蠕动和啃噬声在这一刻骤然停止,它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一个老妇人惊恐过度下的臆想。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开门?让他们看到这个?我该如何解释?毁灭它?在警察眼皮底下?
短暂的犹豫后,我迅将钢剪藏到沙垫后面,整理了一下衣衫,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然后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名陌生男子,为的约莫四十多岁,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出示的证件上写着“刑侦支队副队长,范毅”。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记录员,同样表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