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坞的夜雾裹着焦木气息漫进帐中时,苏锦言正将第三封血书按在烛火上。
血字在火舌里蜷成黑蝶,她垂在案边的手微微颤。
洛京三名女医被鞭毙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前世她也曾跪在刑场,看着医馆的老妇被抽得皮开肉绽,那时她攥着半本医经躲在人群后,连哭都不敢出声。
而此刻摊开的血书里,云州七名学徒的指印还带着新血,雁门寨最后的断讯被染得通红:“我们还在点灯。”
“小姐。”小满爹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跪得直挺挺的,膝盖压着满地碎炭,“郑维舟调了药猎五队,三百女医困在苍梧绝崖,粮水撑不过明日卯时。”
苏锦言的指尖抚过腰间淬火银针,针尾的红绳蹭过掌心薄茧。
帐外忽有夜风吹来,吹得烛芯噼啪作响,火光映得她眼尾泛红。
她突然起身,案上的血书被带得哗哗翻页,最底下那封染着草汁的信笺飘落——是三个月前,小桃妹在试药致残后写的:“师尊,我还能给人扎针。”
“取白骨笔。”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银针,“还有冰玉盘。”
小满爹不敢多问,立刻从暗格里捧出个檀木匣。
苏锦言打开,骨笔泛着幽白的光,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这是用百年老医的肋骨磨成,能通天地药气。
她将冰玉盘平放在案上,笔锋刚触到盘面,便见十二州的山川脉络在玉盘里浮起,像被谁用墨线细细勾了轮廓。
“他们要灭灯。”她的指尖顺着脉络游走,停在苍梧山的位置,“我就让天来点。”
帐外传来断渊香的清苦。
济世庐百名弟子已在寨心盘膝结阵,每人手中都攥着她亲手刻的银针。
苏锦言走出帐时,为的大弟子阿竹抬头望她,眼底燃着簇小火:“师尊,我们都在。”
她摸了摸阿竹顶——这孩子前世被嫡姐推下井时,阿竹才七岁,如今已能持针救人了。
苏锦言在阵心坐下,望着三百道目光里的信任,喉间突然紧。
她咬破舌尖,精血混着腥甜落进阵心,心口的鼎纹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襟,那是母亲用最后一口气烙下的,说这是苏家医女的命灯。
“内视。”她闭目低喝。
黑暗中,三百道微弱的光突然亮起。
那是各地医人的愿力,像被风吹散的星子,正被一团黑雾缓缓吞噬。
苏锦言的意识顺着愿力丝线延伸,能清晰触到苍梧山顶的绝望——阿草的手在抖,他抱着最后一盏药灯,灯油只剩小半;有个小医女在嚼草根,血顺着嘴角流进领口;最边上的老医正把药囊里的碎药末全分给了伤员,自己攥着半块冷馍,说不饿。
黑雾裹着郑维舟的阴笑涌来:“残障废人也配称医?”
苏锦言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她也听过这句话,在嫡姐烧毁医经的那夜。
她突然低喝一声,掌心腾起黑火——那是母亲医经里记载的“焚瘴火”,专烧人心恶念。
火顺着愿力丝线逆流而上,所过之处黑雾噼啪作响,露出底下挣扎的星火。
苍梧山顶,阿草的药灯突然爆亮。
他抬头,看见三百女医手中的灯盏都在光,像一串被串起的星子。“姐妹们!”他嘶声高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师尊说过——只要我们还点着灯,她就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