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冰面剧烈震颤,一道幽蓝的光芒自她脚下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入口已开,接下来,就是引君入瓮了。
云微站在漩涡边缘,瞥了吴长老一眼,语带讥讽:“吴长老,你修行数百载,却连我这‘已死之人’的衣角都碰不到,只能跟在後面吃灰。就这点本事,也配谈除魔卫道?”说完,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那漩涡之中。
吴长老被她那一眼看得心头火起,又被她话语中的暗示激得杀心更盛,不疑有他,也跟着冲了进去。
寒魄渊深处是一条蜿蜒向下的巨大冰道,四周是万年不化的玄冰,通道顶部倒悬着无数尖锐的冰锥。
冰壁之上,隐约可见一些被冻结其中的扭曲黑影,形态怪异。
云微沿着冰道快速向下,她能感觉到吴长老的气息紧紧跟在後面。
必须把他引到深处,那里更利于她和谢澜忱动手,也能避免被外界察觉。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掌风袭向她後心。
云微反应极快,回身举剑相迎,断尘剑与吴长老的掌风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心中冷嗤,这老匹夫果然心急,省得她再多费功夫周旋。
“哼!强弩之末!”吴长老见状,心中大定,步步紧逼,“云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她剑尖垂落,忽然轻笑一声:“你怎知无人?”
这次,她并非孤身一人。
谢澜忱那个口是心非的家夥,虽然嘴上从不认输,总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他的剑,总会落在该落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自後方穿透了吴长老的胸膛。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穿透自己胸膛的剑尖,然後又缓缓回头。
只见“赵铭”正站在他身後,脸上哪还有半分惶恐恭敬,只剩下冰冷的丶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在吴长老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赵铭”的面容如水波荡漾,最终露出谢澜忱那张俊美却阴沉的脸。
“澜忱……你……你竟敢……”他瞳孔骤缩,怎麽也想不到,这个他一度认为只是宗主手中利刃丶性子孤拐却终究翻不出浪花的义子,竟然会对他下杀手。
少年抽出孤鸿剑,动作不疾不徐,任由吴长老瘫软在地,随即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老东西,你的戏,该落幕了。”
“从你们几位长老联合宗主在石塘镇围杀她那天起,我就想亲手一个个送你们上路了。”
云微走上前,与谢澜忱并肩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吴长老,声音冰冷地细数着他的罪状:“你因我是女子,便断言我心性不定;你因我母亲来历不凡,便污我血脉不清。你因我剑道天赋胜过归云宗所有弟子,便屡屡打压;最後,更是与我父亲合谋,污我堕魔,置我于死地。”
她看着吴长老濒死的模样,心中并无快意,只有沉甸甸的悲凉。
这些人,为了一己私欲,就能轻易断送他人性命与清白。
吴长老瘫在冰面上,胸口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大片冰面,他喘息着,眼神浑浊:“是……是又如何?!宗门规矩,岂容你一女子颠覆?!你那母亲,仗着修为高,目空一切,她本就该死!你……你也一样!宗主……宗主才是天命所归!你们……休想得逞!”
他直到此刻,仍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因为败局已定而愈发癫狂。
云微心中思绪万千:他反复提及母亲,话语中怨毒极深,定然知道内情。
她必须套出话来。
思及此,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垂死的吴长老,声音冷得像冰:“你口口声声说我母亲该死,究竟是因为她强,还是因为你怕?”
吴长老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悸,又被说中心事,情绪更加激动,加上失血过多,头脑已有些不清醒。他试图撑起身体,却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你……你胡说什麽!”
“我胡说?”云微冷笑,语气斩钉截铁,“当年我母亲在寒魄渊深处魂飞魄散,而我父亲,自此修为大进,坐稳了宗主之位。天下哪有这麽巧合的事?”
“你……你怎麽会……”吴长老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但为时已晚。
他被云微笃定的语气与猜测击溃了心防,加之伤势沉重,神智模糊起来,“是……是又怎麽样!要怪就怪她不知收敛,锋芒太露!”
他又道:“女人……女人就不该那麽强!安安分分相夫教子不好吗?怎可凌驾于男人之上!”
云微听着他癫狂的话语,证实了心中最坏的猜想,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母亲是被如此卑劣地害死,那股锥心之痛依旧让她喘不上气。
她只恨自己过去被所谓的父女亲情蒙蔽,未能早一点窥见这真相。
一只手适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是谢澜忱。
少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麽安慰的话,但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将扶着她胳膊的手收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