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声僵持着,最终银无妄还是抿紧唇,解开了钩带。
外袍褪下,又解了里衣。
右腹上的一点印记得以露出。
不过匆匆一瞬,他便要合上里衣。
“等等——”眼见着他的脸色越发难看,池白榆反而起了耍弄他的心思,她一把按住他的胳膊,“你合上做什么?我还没看清楚。”
她的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他身上,银无妄心觉羞愤,咬牙道:“适可而止。”
“放心,我知道分寸,就看一眼这印记是不是我刻的。”池白榆嘴上这么说,却将他往椅子上一推,一手按住他的腹部,另一手则倾斜过蜡烛,方便观察刻印。
只是他俩方才僵持得太久,那蜡烛上早已蓄满了蜡油。
稍一倾斜,蜡油便滴落下去,血点似的溅洒在他的腹上。
灼痛倏然袭上,银无妄疼得闷哼一声,腹部也格外明显地起伏两阵。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池白榆伸手去擦那已快凝固的蜡油,指腹擦过,又引起一阵微颤。
异样的触感使银无妄呼吸更促,他忍不住抬手捉住她的腕子,道:“别碰了!”
末字落下,阴风陡起。
他脸色忽变,正要起身,却又有几滴蜡油滴落,烫得他微躬起背。
池白榆蹙眉:“你别乱晃,蜡油一直往下滴。”
也是这时,她感觉身后冷飕飕的,跟外面的雪风又有不同,比那更为阴寒,令人无端心慌。
她偏过头,看见房间中间的地面上拔生出浓黑的雾气。那雾气飞速盘旋、聚拢,逐渐凝聚出人的轮廓。
前后不过几秒,黑雾就彻底凝成了人形。
一张秾丽又苍白的脸,长发如墨,眼睛洞黑,唯有嘴唇是红的,更添艳色。
那眼神微微一转,便落在了他俩的身上,也清楚看见她按在银无妄腹上的手,还有刻在腹部的小小的“池”字。
池白榆没想到伏雁柏会出现在这儿。
况且他出现得太快,眨眼间就从一团黑雾凝聚成人形,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自打那天对他用剜心刀后,她就一直没见过他了,这还算得是他俩头回撞上——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比起被她刺伤那天,眼下他并没有好上多少。像是即将枯萎的花枝般,浑身透出灰败的色泽。心口处的伤虽然有衣袍遮掩,可也在接连不断地往外逸散着淡黑色的雾气。
不过神情半掩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大清楚。
池白榆的手僵硬按在银无妄的腹上,另一手还握着倾斜的蜡烛。
“刺啦——”一声,烛芯燃出微弱声响,又一滴烛油滴下。
银无妄受痛,哪怕压抑着气息,也没忍住闷哼出声。
被外人撞见这场面,尽管光线暗淡,瞧不明确,他也越发觉得恼愤,薄红一直从颈子涨至耳尖。
他低声斥道:“还不松手?”
“你催什么?”池白榆也恼,干脆彻底歪斜过蜡烛,任由烛油滴落,“帮你擦干净还这语气,那你干脆自己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