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对岸已经有十几个腔调不同的方言顺着水波传来,这些方言交织成戏,在这不大的小镇中演了一出不太真实的河清海晏。
乍一看,似乎同往日太平岁月没什麽区别,氛围甚至更和谐热闹些。
就连时不时过水而来的小风中也透着一股只属于盛世时才会有的慵懒太平气息。
但凡换个人早就被这难得的人间烟火感染的释怀了一切阴郁,只想融入这一小片天地,踏实的活上那麽一回,放过心里压着的不快,也放过自己。
可偏偏这个人是苏子明。
窗外已迎春色,处处散发着澎湃怒放的生机,但一窗之内却寒冬犹在,长夜未尽,冷的四时止步。
“啧啧啧!”何老四抱着胳膊感叹道:“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场景可真是眼熟的紧啊!”
空伯掬水冲洗着磨刀石,一手攥刀柄,一手按刀背,不过霍霍几声就将刀磨得锋利锃亮,他冲洗着刀面,头也不擡的说:“当年你儿子坐那唉声叹气要死不活的时候你可都是直接一脚踹过去,怎麽换个人你就不动手了?”
“人家可是王爷。”
何老四随手从菜筐里摸出根水灵灵的萝卜,也不洗,就拿衣服下摆擦了擦张嘴就啃:“真正的金贵人啊!再说了,你瞧瞧他这身子骨,我一脚过去怕是要给他陪葬,别说给儿子交代,就是少将军和铁衣王那我也没法交代。”
“不怪老夏说你奴性入骨,剁了你熬汤,一准比狗肉还要补。”空伯摇着轱辘,吱吱嘎嘎的汲水声在小院里轻荡着,空伯伸手一拉便将满满一桶水提了上来,他问:“这事你怎麽看?”
空伯说的自然是红豆之前说的事,那些话听着就扯淡,细细推敲下便觉得对方是扯了个大淡。
“我不看。”
何老四啃着萝卜,心安理得的做个瞎了眼的废物,空伯又是打水又是洗菜,忙的头都不太擡,他眼里是一点活都没有,吧唧吧唧的啃着萝卜,空伯不开口,他绝对不伸手。
“那可是你儿子!”空伯将洗好的菜往盆里一扔,眼皮子一掀瞪了过来“你当真是要做个瞎子聋子什麽都不管?既然你不想管,当初为什麽要把孙女接过来?孩子你领的倒是开心,这大人你是一点不想管啊?”
“我说哥哥啊!你都活这岁数了,怎麽一点脑子都没有!”
何老四将啃剩的萝卜头随手扔了,扒拉着菜筐翻找着能吃的东西“这夫妻吵架狗都嫌,别人不能管,越管越乱,尤其是咱们这些做爹做大爷的,想装个傻子糊弄过去都不太容易,还在这时候搅什麽浑水啊!”
空伯娴熟的给大草鱼开膛破肚,刀在石板上习惯性的磨了两下,他头也不擡的刮着鱼鳞,说:“我也不想管,但这事也太邪乎了,怎麽听都有种扯淡的感觉。”
“可不扯淡麽!”何老四说“别说这事,就当初九王爷说阿重纳妾那事,我这会子都没缓过神来,总觉得是九王爷自己纳了妾生了崽,完了又回头栽赃给阿重身上。”
提起这事何老四顿时来了精神,凑到空伯身边,勾着头压低了声说“三哥,人人都说这儿肖母女肖父,我怎麽瞧着这捷娘一点也不像阿重,但那眉眼也不陌生,瞧着。。。。。有些似曾相识。。。。。。。。”
空伯将鱼翻了个面,一刀刮下去,鳞片飞溅如烟花,险些炸了何老四一脸“不像你还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成天给孩子当马骑,只因她说酒臭,你连酒都戒了,要是像阿重,你还不乐上天去!”
何老四呸一声吐出一片新鲜的鱼鳞来“三哥你什麽意思啊!”
“说你没脑子!”空伯洗着鱼,说“你也不想想九王爷是个什麽样的人,看似仁慈大度,其实跟阿重一样都是护食的狗性子,要真是阿重的亲血脉,他能容忍她活到现在?”
何老四“有道理。。。。。。。。。。。既然你什麽都明白,做什麽还问我怎麽看?红豆那小子说的打耳朵一听不就知道是在扯谎吗!”
“不像。”空伯在鱼身上划了几道漂亮的刀花,说:“估计事情的真相他自己都不清楚,一大半都是他的猜测。但即便是猜测,有一件事我敢肯定是真的。”
“什麽事?”
空伯拎着鱼站起了身,目光越过何老四肩膀,透过半开的窗户缝隙看向了屋内,他叹息了声,轻声道:“九王爷估计是真被甩了。”
何老四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