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松
“前朝相爷不叫秦崧,叫秋山松。”滇酹声轻且坚定道:“我与他虽同朝为官过,但因立场不同,鲜有交集,前朝文孝大帝为了平反萧王造反的冤案大清朝野,将所有弹劾过萧王的大臣统统降了职,包括当时的宠臣秋相爷,我只听说他在被流放北寒的路上暴毙而死,从未听说过他改了姓名,在北境占地为王。更何况我自入了北境,从未见过秦崧一面,不知道他是故人也是自然。”
滇酹说“我也曾是三大营的人,若是见过这种谋害忠良的故人,岂能放他安然回城。”
就这一句就够了。
牛赫灵放着杯盏,目光轻擡看向应机,和尚淡笑相视,掐着佛珠对滇酹道了句歉。
“将军所言甚是,贫僧也无恶意,只是好奇而已。”
这种场面滇酹只能选择说无碍。
“秦崧就是秋山松。”牛赫灵将小旗插入沙盘中,若有所思道:“一个曾把控过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他的城府和心机真是不容小觑啊!”
如此一想北境这一场更是难打了。
邈千重隔着袖子捏着腕上的结绳玩,说“就是因为他曾是陷害过忠良的大奸臣,所以才会因名声恶劣而威严扫地,那些英杰豪士也许不为钱财跟他,但一定会因为他的旧恶而远离他,江湖人,混的不就是张脸吗!”
应机虽然同意,但也不完全同意,说:“虽然他恶迹斑斑,但追本溯源,到底是为了平反他父亲的那场冤案,奸臣之下一腔孝心,实在是让人黑白难分。依贫僧看,北境会乱,但他身边的那些老将和一些自持孝义之士怕不会离开,北境战力有损不假,但即便有损,与我们而言,也是一场难打的硬仗。”
邈千重本想说那就再造些谣,真假混着说,让他身败名裂,看看最後谁还会拥护他,话到嘴边馀光突然看到了一脸沉重的牛赫灵,喉咙一滚,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险些忘了一件大事。
牛赫灵想要打下北境不假,但更想要降服那把斩马刀。
万一出手太过,秦崧的名誉损失到无法弥补的地步,这把刀即便再锋利,也会被万民唾弃的让人无法拿起,牛赫灵即便做了天下之主,也会因为失去一名大将而遗憾终生。
滇酹和应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几人默契的选择了闭口不言,一个吃着茶装傻子,一个掐着佛珠,端的是已入空门的佛子模样。
过了好半晌,才听牛赫灵指尖在沙盘边缘处轻轻一敲,说:“这两天给我认真操练兵马,一旦时机成熟,立刻进攻北境。”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这都是牛赫灵那丫头的阴谋,你们要是当了真,咱们北境也就完了!”
老阎魔个子不高气场却足,一嗓子震得帐子里登时安静了下来,他一把抓起那缺了口的杯子,仰头一口咕噜下去,将杯子往地上一摔,骂骂咧咧道:“死丫头真是毒心肠,你们也是不动脑子!听风就是雨,要是让她看到了你们这急赤白脸的样子,脸怕是都要笑歪了。”
牛三正好掀帘子进来,一听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一摔帘子道:“老爷子你骂谁呢!她好歹也是我亲闺女!”
老阎魔一肚子气都快憋炸了,擡脚就把桌子踹翻了,指着牛三的鼻子骂道:“就是因为有你这个窝囊的爹,她这个做闺女的才不得不强出头!早几年你干嘛去了!你手里没兵啊!你怎麽不去造反啊!你他妈要是造了反,她现在就是享受太平的公主了,哪里还用的着亲征四方,你是养闺女吗?就他妈的养蛊也没你这麽心狠的!”
牛三也听闻了城内的传言,自然也明白他这股邪火是哪里来的,但他本人也是个硬脾气的倔货,脾气一上来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俩牛脾气撞一块,谁也甭想先退步。
“你儿子养的好啊!他怎麽不来帮你?疯狗似的到处乱咬,你怎麽不先管好你自己家里人!”
老阎魔的铁面具都快气歪了,脱了鞋就砸了过去:“你骂谁狗呢!你个没大没小的蛮牛!”
“你个老前辈还骂我闺女呢!这算什麽?为老不尊吗!”
牛三偏头躲过那鞋,梗着脖子与老阎魔面对面的吵架,帐内人登时忘了他们最初的目的,纷纷化作和事老,一波拉着老阎魔别脱鞋,一边按着牛三别拔刀。
小兵一脸奇怪的看着驻足帐前的年轻小将,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公子不进帐吗?”
少年站在不易被人察觉的阴影处,隔着帐子看里面人影混乱,吵闹声沸反盈天,良久他才缓缓摇了头,转身时轻声道:“别说我来过。”
空中光线骤然一暗,随着阳光的流逝,空中起了一丝即便顶盔掼甲也难以抵挡的阴冷寒潮,这是北境独有的冷,也是更古不变的寒意。
这里的风比刀子还要锋利,能将上万年的磐石吹得石裂,这里的土壤也是整个中原最贫瘠之处,杂草尚且难以生存,粮食便更难耕种了,一年四季皆为寒冬,春日不是没有,但未等人感受出它的存在,它便转瞬成了秋,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须臾间又刮起了砭骨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