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崧强行咽下那充斥在喉间的腥臭浊气,眼眸微垂,目光越过女墙,看向了城楼之下。
铁枪军的旌旗被日头晒得发亮,在滚滚热浪中飕飕飞扬,几乎一眼,他便从万千人群中看到了他真正的对手。
牛赫灵鬼使神差的突然擡起了眸,隔着沙尘飞扬的混乱厮杀,清晰的看见了她的对手。
俩人相隔如深渊长河,但目光相对时却又似近在咫尺,秦崧打量着身着铁甲的牛赫灵,牛赫灵观察着手持斩马刀的秦崧,骄阳如火将两人身上的铁甲烫的发亮,胸前的烙印烧的模糊。
恍惚中俩人似乎穿上了颜色相同的铁甲,此刻也不是兵临城下,敌国外患,而是久别重逢,惺惺相惜。
秦家军和铁枪军杀红了眼,脱口而出的皆是大捷的呐喊,手起刀落已然成了惯性,即便是受了伤流了血,他们也觉察不到痛,只觉得身子变的越发的麻木迟钝,拼杀到最後,就连他们倒下,那双眸还是睁着的,眼眶中浸着血,有可能是自己的,也有可能是别人的,那双眸死死的看向远处,散开的瞳孔中或是映着铁枪军的旌旗,或是落着他们北境的城门。
两方主将不约而同的收回了目光,不忍和迟疑皆隐藏在更大的野心之下。
秦崧喉咙滚动,说话时清晰的感受着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血腥气,他目光看过城门口的鲜红,说:“上弩车!”
牛赫灵微微侧眸,对邈千重道:“把撞车推出来。”
弩车被四五个小兵推上了城楼,随着轮轴的转动发出了咔咔的机械声,乌黑的箭头缓缓擡起,对准了城楼下的牛赫灵。
牛赫灵就在铁枪军的旌旗下,同她的旌旗一样显眼好认。
她举起手向前方一挥,十几辆撞车从她身後轰隆隆推了出来,如同疯了的蛮牛,撞破铁甲阵营,将血肉之躯碾压在巨大的车轮之下。
她眼角微擡,看向那巍峨不可攀的城门,以及站在女墙後的那抹铁甲,心道:
如此对手,才对得起我不远万里而来。
秦崧接过小兵递来的小铁锤,砸向扳机时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句感慨。
如此对手,才对得起我北境日後的荣耀。
“上啊!”牛赫灵语气淡漠道:“闲着也是闲着,你去把对面俩老头砍了去!”
邈千重一改往日的尊敬态度,直接回怼道:“你咋不上?一个干巴老头而已,将军莫不是怕了?”
牛赫灵:“我可是主将,你一个副将敢这麽跟我说话?”
“主将大人神威英武。”邈千重甩掉长铁上的血沫子,说:“要不先给兄弟们打个样,好歹也扬扬咱们铁枪军的威风。”
牛赫灵:“你先上,本将随後就来。”
邈千重:“还是您先吧!我跟您学学。”
牛三侧眸看向老夏,疑惑问道:“这俩人叨咕半天了,商量什麽呢这是?”
“还能商量什麽!”老夏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斩马刀,冷哼道:“商量着怎麽对付咱俩呢!看看你闺女,就知道使唤我家小崽子,都懒成什麽样了!”
“嘿!怎麽说话呢!”牛三眉头一拧,不快道:“谁让你家小子是个小兵,不使唤他使唤谁去!再说了,士死将前那可是荣耀,在我们村儿那可是能进族谱的!”
“呸呸呸!你才。。。。你洗洗嘴吧你!”老夏下意识的去拿酒壶想给他洗嘴,手往腰间一摸一个空,这才想起今儿自己没带酒,气不过的他擡刀就往牛三身上拍,扯着嗓子道:“收回去收回去!你把话给老子收回去!”
牛赫灵这边也从动口变成了动手,但显然邈千重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掐着後勃颈按在了马背上,挣扎之时一擡头与正在挨揍的牛三来了个巧合的对视。
邈千重:“。。。。。。。。。。。”
牛三:“”
牛赫灵呀了一声,疑惑道:“这两人怎麽突然打起来了?”
老夏额头青筋直跳,刀背啪的一声拍在牛三後脑勺上,他吼道:“你闺女又打我儿子了!”
邈千重到底还是出阵了。
不是因为单纯的打不过牛赫灵,而是猜拳猜输了。
“臭小子!”牛赫灵拉着缰绳,安抚着有些焦躁不安的战马:“真是欠收拾。。。。。。。。。。邈千重!”
铁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寒白,破空声响起的同时,双锋挝猛地从他袖中窜出,锋利似狡猾的毒蛇,在空中转了一大圈,突然就掉过头来,张开獠牙,向看好戏毫无防备的老夏咬了过去。
明明俩人约定好,邈千重对战牛三,牛赫灵对战老夏,结果这瘪犊子出尔反尔,临到关头摆了牛赫灵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