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呀?”邈千重不解道:“这皇都城富丽辉煌,繁华如梦,怎麽你偏偏想要逃离这儿呢?”
“因为我想活,想真正自由的活下去。”
大虫说:“就像大当家不想被封爵一样,馀生短暂,何苦不为自己为他人。”
邈千重看着坐在月光下的白胖小子,心里徒然生出一个想法。
大虫说的是真的。
他是真心想逃离这皇都城的。
“为什麽偏偏是我?”邈千重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自己不能出宫去吗?”
“祖宗无德犯下大错,即便是出了宫也无用。”
大虫叹息了声,目光微擡看向远处,说:“大当家虽不是心地善良的君子,但好歹讲情谊,一旦东窗事发,能拼死救下我这条命,又敢出头护我的,怕是只有您了。”
邈千重看着他敦实的後背,想从背後踹他一脚的冲动越发浓郁,实际上,他也确实这麽做了。
臭小子脑瓜子还挺好用。
台阶不高大虫摔得倒是惨,好在盔甲结实又有一身膘护着,在地上滚了几圈也只是受些皮外伤。
“大当家?”
“回去收拾好你的东西。”邈千重站起身来,拍着手上的浮灰,居高临下的看着人:“还有猴姜的,咱们随时出宫。”
一旁低头打瞌睡的太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提着灯笼跟上了人。
“将军最近出宫可勤了。”
盘花翘着二郎腿坐在窗前,刚染了凤仙花的指间捏着一把芭蕉扇,她隔着窗子擡手晃了晃,叫来了一个端着鲜果的小宫娥:“让人送些冰来,这屋子热的要着火了!”
说罢还伸手把人托盘里的鲜果给截下来几个,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头也不回的对邈千重说:“早出晚归的不见人也就罢了,听说夜里还发了几次火,砸了不少东西。”
邈千重持笔沾墨,头也不擡的练他那所谓的家书:“当年打仗时也没见她火气这麽大,可见是遇到了难事。”
“谁说不是呢!可偏她不让咱们插手,整自儿折腾自儿。”盘花几口就将鲜桃啃了,长指一擡,果核便丢进了窗外的草丛里,她摇着扇子说:“哎!你听说过前朝的高家吗?”
“高家。。。。。是帝师高家吗?”邈千重说:“听家里的老爷子提过一嘴,说是前朝的忠臣世家,浑浊中的清流砥柱,不多得的贤相重臣,唉!我们家三位老爷子从来都是不服天不服地的主,就没听过他们嘴里肯饶过谁,就是他们的少将军萧王偶尔也得挨一顿他们的骂,这位高家倒是厉害,只听他们夸过,还不曾有过一句不是。”
邈千重写完最後一笔,熟练的搁笔将家书团了扔去纸篓,将一张新纸重新铺在桌上,问道:“将军近来出宫为的就是这个高家?”
方才端鲜果的宫娥又回来了,身後带了几个小太监,他们给屋里添了些冰,又送了些鲜果点心,直到盘花让他们退下他们才敢离开。
“将军想请他做老师呢!”盘花放下扇子端起一碗冰酥酪,一口下去直呼痛快:“都说这南方难过夏,可我怎麽觉得这皇都城要比南边难熬的多,夜里还好些,日头一出来,这宫里就跟蒸笼似的,简直要热死个人了!”
“我也觉得皇都城日子难熬。”邈千重怕盘花听出来他的失言,忙又添了一句:“要是宫里有座山就好了,我挺乐意在山里过日子的。”
盘花瞥了他一眼,说:“匪气难改!”
“前朝国破时高家也曾以身护国过,武死战,文死谏,他们高家也是倒霉,没被外敌怎麽着,先被自儿主子给仗杀了一半,高家最後的一位帝师好像是自儿主动辞官不干的,兵荒马乱这麽多年,我还当高家没人了呢!”
邈千重也热的难熬,单手倒了杯茶给自己,呷了一口接着说道:“所以将军去请的是高家的那一位?”
盘花嗯了一声,白瓷勺搅弄着碗里撒了桂花蜜的冰酥酪,平静中透出了几分可惜:“那高云闲也是不走运的,空有一身通天的本事,却教出了两个不成器的学生,一个残暴不仁,亲小人远忠臣,令天下共愤。一个虽然刚烈,兵临城下时当街战死,但勇猛有馀,才智不足,可惜是可惜,但也让人无可奈何。他教不出合格的帝王,也没能保住祖宗的基业,历来国破忠臣死,尤其是帝师,只有随先帝去的,还不曾有弃先帝自儿跑的。”
国破时高云闲差人送了一封辞呈入宫,自此踪迹全无,前朝忠臣奸佞本来是不合心的,因为他难得同仇敌忾,朝上朝下将他高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全。
高家几代人的声誉也因为他这一跑,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