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帝
“开恩科不但需要时间,还需要人手。”高云闲说:“九族都就地处斩了,陛下的良才由谁来举荐?陛下的亲信又如何培养?陛下的皇位又如何稳固?”
高云闲问:“陛下为将军时尚且能容纳降兵,厚待俘虏,为何现在却容不得了?”
牛赫灵说:“降兵尚可用,俘虏可劝降,奸佞。。。奸佞如同坏果,岂能留在朝中作恶!”
“没有谁是奔着做奸佞才会入朝堂的,也没有哪个臣子天天盼着自己的国家早日破碎,另辅他主。”
高云闲说:“不过是形势所逼而已,当年国运不稳,时运不佳,鸟雀尚且择木而栖,更何况处于乱世中的人了,不过错就是错了,罪也该伏,但实不该迁怒无辜,伤国根本。更何况陛下只是想杀无德之人,令忠良蒙冤。。。。这也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吧!”
殿外噪着蝉鸣,殿内冰冷寂静。
疾如风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弦随着这突来的寂静又倏地紧绷起来,他馀光觑向牛赫灵,在不安中等待着对方的决定。
沉默短暂且漫长,压抑的人心中忐忑。
冕旒轻动,串珠晃动时的碰撞声清晰的响在安静的大殿上。
皇帝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放过了这些无辜。
高云闲再次行礼,替那些死里逃生的人为这位年轻的皇帝谢恩。
铁衣王一案终于沉冤昭雪,她的辛劳和荣耀也高挂城门之上,受万民敬仰。
一份衆所周知的冤屈被皇权和阴谋压制了几十年,漫长岁月过去了将尽一个普通人的半生,满头霜雪的老将在隐秘的角落仰首企盼熬了无数个长夜,她曾经的神兵大营也消散与更叠的时代中,就在她创造的所有的一切都即将彻底消失在岁月中时,上天突然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一次险而又险的转机。
一份险些来不及的证据。
彻底的,改变了关于她的传说。
当这份证据没有顾虑的拿出来,清清楚楚的放在百姓面前,让所有人逐字解读时,老人们又重新想起了往日岁月,想起了这天下好像是有过这麽一位大将军。
少年郎也满脸赫然,震惊的同时又生出了怀疑,他们不信曾经平战四方,令外藩臣服的大将军居然是个女子。
女人们也因过于吃惊而呆立在那,美丽的眼眸仔细的看过高挂在城楼上的那张薄纸,上面写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她自出生到成长不得天时,不得恩眷,一生坎坷,死後更是被人唾骂了几十年。
但就是这麽一个人,她闯出了一片谁也想不到的伟大天地,创下了男人终其一生都求不得的至高荣耀,她的辉煌无人能及,她的传说永垂不朽。
女人们看过上面的每一个字,过了不知多久,她们笑了,笑中含泪,羡慕中透出了坚定。
她们感受到一股她们从未有过的神奇念头。
一种新的,想要重新活过一次的,念头。
九月九重阳节,宜祈福祭祀,求子开光。
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牛赫灵猛地回过神来,阳光火似的落在她面前,将那祭天台晒得白的刺眼,仿佛真正的刀山火海,每一道台阶都闪出了武器刃口的锋芒,透出了她最熟悉的冷冷寒光。
她擡头,目光看过每一道台阶,突然觉的这祭天台高不见尽头,高的有些让她不寒而栗。
这是她为兵为将十几年从未有过的感受。
皇帝。。。。
她真的要做皇帝了吗?
一时的迟疑让她生出了些恍惚,不晓得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她打仗打坏了脑子,臆想出这不太真实的梦境。
朝臣守候在祭天台下,所有人都奇怪新帝的举动,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提醒。
风越过宫墙,呼啸着穿过了人群,檐下铁马叮当作响,钟声浑厚悠长,从高台之上传遍整个天下。
牛赫灵在钟声中回了神,目光再次看向那几乎与阳光融为一体,耀眼不可直视的祭天台,看向那看似平静却暗潮涌动的台阶。
在高云闲举起国玺的同时,她坚定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