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宁蓦然抬眸。
他清冷如寒星的眼眸中,竟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哀戚。
江辞宁指尖微动。
萧珩的死,从一开始便透露着古怪。
如今种种,震惊之后,也只不过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她的确有气,但更多的是悲哀。
以为寒潭已经向她敞露全貌,可不经意间,她又窥到一片暗礁。
也是,她和他,都有太多秘密。
又怎么可能彻底袒露自己?
她不该怪他和萧珩瞒着自己。
江辞宁深吸一口,好叫冷风浸入肺腑之中,抚平所有的情绪。
“既然燕帝已经死了,便不该出现在宫中。”
“你们分明可以将晟儿接出宫外,安排秘密会面的。”
“萧珩昔日虽然一直带着面具,但万一有人认出他来怎么办?更何况随便放一个男子进青玄宫,你们为兰妃考虑过?为晟儿考虑过吗?”
谢尘安垂着眼睫。
一朵又一朵的雪花融化在他睫毛之上,他的睫毛变得沉重,像是下一刻便要滴出水来。
他全盘接受她的责问:“是我们顾虑不周。”
江辞宁看着他濡湿的眼睫,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她硬邦邦说:“宫中现在都是谢先生的人,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岔子,谢先生就当我是在杞人忧天吧。”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从屋中拿出一把油纸伞递给他:“雪太大了,先生撑把伞吧。”
江辞宁将伞往他怀里一塞,转身退到屋中,一把将门关上。
雪花被惊扰得四处乱舞,又因着进了温暖的屋子,很快融化成水珠,湿漉漉地往下坠。
江辞宁靠在门扉上,闭上了眼。
谢尘安立在屋檐下,怀中的油纸伞还残存着屋子里的暖意。
他的指尖冰凉,握住伞柄的手指比雪色还苍白上几分。
两人谁都没动。
时间被拉扯得极度漫长,檐角宫灯倾泄而出的光似乎都变得陈旧。
覆在大氅上的雪花早已融化为冰凉刺骨的水,冷意一层层往下泄,化为森寒。
谢尘安就这么立在原地,乌黑一团的眸半点光也无,叫人窥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这场雪下得无止无休,似乎要将天地淹没。
门再度被人推开。
江辞宁立在屋内,仰头看着门口雪人一般的谢尘安,霎时气笑了。
“谢先生是在做什么?”
“你们二人身份敏感,所谋乃大,不能同我透露过多,我也理解。”
“谢先生这样,反倒是在怪我?”
谢尘安终于动了。
他抬起被雪染白的长睫,嗓音像是被雪化开一般。
“你不开心,便是我之责。”
“辞宁,怪我吧。”
谢尘安在雪里站了太久,久得他的脸色都微微发青,眼尾却泛起潋滟的红。